【孫代的兩三事】
【其之一】
毛利輝元總覺得跟祖父、三叔,甚至是已故的父親比起來,自己實在是個平淡無奇的人。甚至到可以說若非他祖父是毛利元就、父親是毛利隆元的話,也許這個家老的位置一輩子都不會被放到他手中的程度。
也因為他本人並不太想要這個看似風光、實際上卻沈重無比的身分,所以向來自認平凡的他往往也很認真的困擾了起來。
這當然不代表這處境不好。他想。如果有衝勁有展望有夢想又有能力的話,這其實是個不錯的身份,是個可以做很多事情的身份。
不過他覺得自己沒有。
更正,在三叔愛的教鞭之下,他曾不止一次的質疑過自己的能力是否真的能擔起如此重任⋯⋯當然這只能在心裡說說,因為生氣的三叔實在太可怕,大概是再多看一眼就會做噩夢的等級。
輝元一直都很想知道外表看來如此溫和可親、幾乎要跟祖父差不多的三叔,為何悠哉的皮一剝開就是個嚴苛到讓人想去死的教育家。以及為何自父親過世後,每個人都覺得把教育他此重任交托給三叔是再正確也不過的選擇。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再教育」三個字。
【其之二】
向來神經大條且無法理解幼小心靈的易碎度的二叔在聽完輝元的苦惱後只是大笑了幾聲:
「要不是看隆景光負責你跟秀秋就差不多了,我真想把廣家也塞去給隆景好好教育教育。」
聽著叔父這樣的發言,身為三叔父鐵血教育之最大受害者心中瞬間只剩下疑似『叔父您是看廣家不順眼嗎?』的困惑,當然他很聰明地把這疑問留到自家堂弟前才提出來。
然後他看到前刻才將放菜入口中的廣家差點咬斷筷子。
「老爹他是怎樣?肌肉已經把腦袋塞滿,開始覺得繼承人光大哥還不夠了嗎?」
過早進入叛逆期而常用消極式反抗的人咬牙切齒地說,完全不考慮自己的懶散和等等行徑,或許才是自己那滿腦袋肌肉的父親之所以想讓他被再教育的原因。
可是廣家你至少還有大哥,我可是好希望我也有個大哥啊⋯⋯
身為長房長孫的人忍不住苦笑的想。
【其之三】
打從被叔父的威脅嚇得當天晚上睡不著覺過後,只要是與自己同輩、卻完全不曾被隆景叔父威脅要再教育或理會過此威脅的人,在輝元的眼裡永遠都擁有相當高的評分。
不過據已陪伴輝元的記憶已經多到不堪回首的廣家的證詞,那只單純的是輝元用來催眠自己叔父並不可怕的方法。
因為上次當輝元下意識地躲進自己的大盾牌底下時,隆景叔父作出的第一件事就是手中那根指揮棒立刻揮下順便補上一腳——在那之後的慘叫聲被廣家自動消了音,畢竟讓他心中永遠溫柔治癒的形象受損並不是什麼好事,就算輝元碰上三叔的下場永遠都呈正比的很慘也不例外。
這時候的廣家總是會在心裡對不在場的秀秋讚嘆個幾聲類似「有這麼可怕的叔父上當養父居然還沒有立刻崩潰,你還是有值得尊敬的地方的嘛」等,看似讚美、但實際上還是不客氣的嫌棄了秀秋幾下的發言。
「還好秀秋不在場呢。」深知廣家心裡在想什麼的輝元事後表示。
當事人要是知道廣家的大腦裡轉的除了便當之外,盡是這種失禮的念頭的話,晚點會拿出來招呼人的應該就是那把大鐮刀了。
毛利輝元總覺得跟祖父、三叔,甚至是已故的父親比起來,自己實在是個平淡無奇的人。甚至到可以說若非他祖父是毛利元就、父親是毛利隆元的話,也許這個家老的位置一輩子都不會被放到他手中的程度。
也因為他本人並不太想要這個看似風光、實際上卻沈重無比的身分,所以向來自認平凡的他往往也很認真的困擾了起來。
這當然不代表這處境不好。他想。如果有衝勁有展望有夢想又有能力的話,這其實是個不錯的身份,是個可以做很多事情的身份。
不過他覺得自己沒有。
更正,在三叔愛的教鞭之下,他曾不止一次的質疑過自己的能力是否真的能擔起如此重任⋯⋯當然這只能在心裡說說,因為生氣的三叔實在太可怕,大概是再多看一眼就會做噩夢的等級。
輝元一直都很想知道外表看來如此溫和可親、幾乎要跟祖父差不多的三叔,為何悠哉的皮一剝開就是個嚴苛到讓人想去死的教育家。以及為何自父親過世後,每個人都覺得把教育他此重任交托給三叔是再正確也不過的選擇。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再教育」三個字。
【其之二】
向來神經大條且無法理解幼小心靈的易碎度的二叔在聽完輝元的苦惱後只是大笑了幾聲:
「要不是看隆景光負責你跟秀秋就差不多了,我真想把廣家也塞去給隆景好好教育教育。」
聽著叔父這樣的發言,身為三叔父鐵血教育之最大受害者心中瞬間只剩下疑似『叔父您是看廣家不順眼嗎?』的困惑,當然他很聰明地把這疑問留到自家堂弟前才提出來。
然後他看到前刻才將放菜入口中的廣家差點咬斷筷子。
「老爹他是怎樣?肌肉已經把腦袋塞滿,開始覺得繼承人光大哥還不夠了嗎?」
過早進入叛逆期而常用消極式反抗的人咬牙切齒地說,完全不考慮自己的懶散和等等行徑,或許才是自己那滿腦袋肌肉的父親之所以想讓他被再教育的原因。
可是廣家你至少還有大哥,我可是好希望我也有個大哥啊⋯⋯
身為長房長孫的人忍不住苦笑的想。
【其之三】
打從被叔父的威脅嚇得當天晚上睡不著覺過後,只要是與自己同輩、卻完全不曾被隆景叔父威脅要再教育或理會過此威脅的人,在輝元的眼裡永遠都擁有相當高的評分。
不過據已陪伴輝元的記憶已經多到不堪回首的廣家的證詞,那只單純的是輝元用來催眠自己叔父並不可怕的方法。
因為上次當輝元下意識地躲進自己的大盾牌底下時,隆景叔父作出的第一件事就是手中那根指揮棒立刻揮下順便補上一腳——在那之後的慘叫聲被廣家自動消了音,畢竟讓他心中永遠溫柔治癒的形象受損並不是什麼好事,就算輝元碰上三叔的下場永遠都呈正比的很慘也不例外。
這時候的廣家總是會在心裡對不在場的秀秋讚嘆個幾聲類似「有這麼可怕的叔父上當養父居然還沒有立刻崩潰,你還是有值得尊敬的地方的嘛」等,看似讚美、但實際上還是不客氣的嫌棄了秀秋幾下的發言。
「還好秀秋不在場呢。」深知廣家心裡在想什麼的輝元事後表示。
當事人要是知道廣家的大腦裡轉的除了便當之外,盡是這種失禮的念頭的話,晚點會拿出來招呼人的應該就是那把大鐮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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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那些事】
【小早川家的那位】
那張臉乍看之下似乎更秀美些、稚嫩些,以身為兩個已元服的人的義父來說,實在年輕得過頭了。
加藤清正忍不住這樣想,然後在感覺到對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時無自覺地閃避開來。他不會承認那是害怕或緊張,但後者的確佔了極大的成份——儘管那雙眼只是微瞇了下,唇也抿緊了些。
身為毛利兩川的一人,今日毛利當家的教育兼保護者,小早川隆景一直都是個不容忽視的存在。清正還記得秀吉大人在意圖挖角失敗後,頗不成熟的「我超討厭你的!」發言,而聽說比秀吉大人還大上兩歲的人只是看似不解的偏了下頭。
分明就是和兩兵衛一樣的精明軍師,為什麼在這方面卻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之人哪!
秀吉大人曾這樣吼過,而不論是他、三成,還是完全就是個笨蛋的正則,則立刻把這歸類為秀吉大人又發作了,快叫寧寧大人來。
他知她知大家知,也許只有秀吉大人以為自己那拙劣的演技掩飾得夠好。
(只不過是)發現自己能力尚未至所有人能誠心誠意的屈服時的惱羞成怒而已。
而引起爭議的當事人則是毫無自覺的翻至下一頁,繼續浮沉於文字之海之中。
【三代】
他真的好喜歡輝元,即使這傢伙唯一記得自己的家主的身份之時都是要求他做些什麼的時候。
平常看起來是個天然呆,碰上叔父上則是個講不聽的膽小鬼的人,在有求於他時卻完全是個小惡魔。
「拜託嘛,拜託嘛拜託嘛,我知道廣家最好了。」
明明就比我大⋯⋯廣家忍不住這樣想。為什麼還可以用這麼可愛的表情說出這麼任性過分的話呢?
惡意蹭上來的身體軟綿綿的,他想。就跟大福一樣,連要拒絕都找不到著力點。
廣家忍不住地嘆了一口氣。
他壓根兒不知道這傢伙是如何收服秀秋那個根本控制外的小子,但大概猜到了輝元的個性究竟是源自於誰。
不像伯父上,而是祖父上,但更過火些。
如果不是時代與環境的關係,輝元搞不好會成為和祖父上一樣的謀神。
可是現在不是那個時代,現在也沒有那個發展空間,輝元的個性也不會做太無謂的掙扎──所以儘管廣家曾百般哀嘆過這世間給的機會太少,卻也在底下暗自慶幸不用看到輝元的另一面被培養。
私心也好公允也罷,毛利輝元只要能保有現在的毛利家就夠了,其他什麼的廣家並不在乎。
守護住毛利本家這種事情,讓我來就夠了。
要是叔父上此時此刻知道我在想什麼的話,一定會立刻再教育我的吧。
【名為秀秋之人】
秀秋還記得當他成為小早川的義子時,迎接他的那張笑臉。
『你就是秀秋嗎?』
那雙眼眸裡滿是快要溢出的笑意,但秀秋卻感到莫名的寒意竄到其背脊上。
在中國一方獨大的毛利家,是即使歸順了也無法令人安心的對象。
這是很早、很早之前,秀秋就已經學到的事情。也許打從豐臣家硬想將他塞給毛利輝元當養子,好併吞掉這個五大老之一的家族之前就得知了。
在利益的面前什麼都不存在。名也好姓也好,個性或經歷也好,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可以握在手中的才是真的。
秀秋勉強的站穩了腳步,不曾打深的根基此時似乎更搖搖欲墜了些。
根嘛?我沒有這種東西喔。
早在各大名間流轉的人低聲哼笑,手中的武器發出金屬獨有的冷光。
只要有利的話,叔父上您或許就會將我無償賣給毛利家了吧。
可是這天下真的就只是您的嗎?呵呵,少妄想了。
也許就是因為早早就抱有了不論如何都不會有歸屬之處的覺悟,所以⋯⋯
秀秋努力地看著輝元,這個元羽柴、後豐臣家努力想併吞的勢力之家主,想從那雙清澄的眼裡找到一點不滿的蛛絲馬跡。
你不是應該討厭我嗎?
他忍不住看向在輝元後方的廣家,不意外地在其眼中撇見一絲的意味不明,但還是沒找到他預料中的厭惡。
你們不是因為我是外來者,要排擠我的才對嗎?
他只看見輝元笑著搖了搖頭。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
那張臉乍看之下似乎更秀美些、稚嫩些,以身為兩個已元服的人的義父來說,實在年輕得過頭了。
加藤清正忍不住這樣想,然後在感覺到對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時無自覺地閃避開來。他不會承認那是害怕或緊張,但後者的確佔了極大的成份——儘管那雙眼只是微瞇了下,唇也抿緊了些。
身為毛利兩川的一人,今日毛利當家的教育兼保護者,小早川隆景一直都是個不容忽視的存在。清正還記得秀吉大人在意圖挖角失敗後,頗不成熟的「我超討厭你的!」發言,而聽說比秀吉大人還大上兩歲的人只是看似不解的偏了下頭。
分明就是和兩兵衛一樣的精明軍師,為什麼在這方面卻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之人哪!
秀吉大人曾這樣吼過,而不論是他、三成,還是完全就是個笨蛋的正則,則立刻把這歸類為秀吉大人又發作了,快叫寧寧大人來。
他知她知大家知,也許只有秀吉大人以為自己那拙劣的演技掩飾得夠好。
(只不過是)發現自己能力尚未至所有人能誠心誠意的屈服時的惱羞成怒而已。
而引起爭議的當事人則是毫無自覺的翻至下一頁,繼續浮沉於文字之海之中。
【三代】
他真的好喜歡輝元,即使這傢伙唯一記得自己的家主的身份之時都是要求他做些什麼的時候。
平常看起來是個天然呆,碰上叔父上則是個講不聽的膽小鬼的人,在有求於他時卻完全是個小惡魔。
「拜託嘛,拜託嘛拜託嘛,我知道廣家最好了。」
明明就比我大⋯⋯廣家忍不住這樣想。為什麼還可以用這麼可愛的表情說出這麼任性過分的話呢?
惡意蹭上來的身體軟綿綿的,他想。就跟大福一樣,連要拒絕都找不到著力點。
廣家忍不住地嘆了一口氣。
他壓根兒不知道這傢伙是如何收服秀秋那個根本控制外的小子,但大概猜到了輝元的個性究竟是源自於誰。
不像伯父上,而是祖父上,但更過火些。
如果不是時代與環境的關係,輝元搞不好會成為和祖父上一樣的謀神。
可是現在不是那個時代,現在也沒有那個發展空間,輝元的個性也不會做太無謂的掙扎──所以儘管廣家曾百般哀嘆過這世間給的機會太少,卻也在底下暗自慶幸不用看到輝元的另一面被培養。
私心也好公允也罷,毛利輝元只要能保有現在的毛利家就夠了,其他什麼的廣家並不在乎。
守護住毛利本家這種事情,讓我來就夠了。
要是叔父上此時此刻知道我在想什麼的話,一定會立刻再教育我的吧。
【名為秀秋之人】
秀秋還記得當他成為小早川的義子時,迎接他的那張笑臉。
『你就是秀秋嗎?』
那雙眼眸裡滿是快要溢出的笑意,但秀秋卻感到莫名的寒意竄到其背脊上。
在中國一方獨大的毛利家,是即使歸順了也無法令人安心的對象。
這是很早、很早之前,秀秋就已經學到的事情。也許打從豐臣家硬想將他塞給毛利輝元當養子,好併吞掉這個五大老之一的家族之前就得知了。
在利益的面前什麼都不存在。名也好姓也好,個性或經歷也好,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可以握在手中的才是真的。
秀秋勉強的站穩了腳步,不曾打深的根基此時似乎更搖搖欲墜了些。
根嘛?我沒有這種東西喔。
早在各大名間流轉的人低聲哼笑,手中的武器發出金屬獨有的冷光。
只要有利的話,叔父上您或許就會將我無償賣給毛利家了吧。
可是這天下真的就只是您的嗎?呵呵,少妄想了。
也許就是因為早早就抱有了不論如何都不會有歸屬之處的覺悟,所以⋯⋯
秀秋努力地看著輝元,這個元羽柴、後豐臣家努力想併吞的勢力之家主,想從那雙清澄的眼裡找到一點不滿的蛛絲馬跡。
你不是應該討厭我嗎?
他忍不住看向在輝元後方的廣家,不意外地在其眼中撇見一絲的意味不明,但還是沒找到他預料中的厭惡。
你們不是因為我是外來者,要排擠我的才對嗎?
他只看見輝元笑著搖了搖頭。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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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些人哪些事】
【意味不明的小早川兩人】
當秀包注意到秀秋那柔順的白色捲髮摩擦在自己背脊上時,夜已經深了,深到連一丁點的青都無法撇見。
他輕嘆了口氣,有些想轉身好撫摸那頭柔軟的純白,卻又在已經轉過身、手即將觸及髮絲時打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秀秋養成了等秀包忙碌完才去休息的習慣。
也許是知道自己這空降下來的未來家主並不受歡迎,早早在滿是波折的人生中學到教訓的人只會在旁安靜的、無聲的看著。久而久之,最初反感的大家反而習慣了他不聲不響的存在,進而習慣他這個人。
像是要跌破大家臉上偶爾會掛著的西洋奢侈品般的,秀包對這狀態向來沒什麼意見,儘管就是因為養父強硬接收下秀秋這豐臣家原本要塞至毛利本家的養子,才導致身為原本繼承人、確實有毛利血統的他瞬間卡回庶子這不上不下的位置。
『那又不是秀秋的錯,』他輕描淡寫的說,完全不想去搭理大家那驚愕的表情:『要怪就去怪豐臣秀吉好了。』
一定是養父影響的,他想。不然他哪會對當今日本第二的天下人如此的無禮,即使只是內心上的。
他只是說了實話,而且他相信秀秋聽到了,因為他一直看到小小的影子從角落延伸出來,用著不斷抖動的、不知是情緒激動還是害怕的方式低調的展現其存在感,是個令人意外心痛的存在。
『過來吧。』秀包說,語氣平靜得難看出情緒:『一個人躲在那也不是辦法。』 從那之後他的身後多出一個略嫌單薄的身型,不離不棄的跟著他的方式如小狗又似甩不開的影子。
除了輝元在時。
雖然平淡如秀包也想知道本家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才收服了秀秋這其實並不聽話的小動物,但他很早就學會不要問,尤其是在一旁的廣家明顯不悅的前提。
【為毛利而活之人】
「很好啊,看來他適應得還不錯。」養父聽到情況後用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表達了其立場,只是秀包一直很疑惑養父口中的他究竟是秀秋還是自己。
秀包總覺得名份上的養父,血緣上的異母兄長只是為了毛利本家而活。就像他總是懷疑隆景那大量投注在書頁中的精神就如同其如鬼般的操練輝元,只是區區轉移注意力的手法。
先是父親元就,再來是大哥隆元,最後是侄子輝元。
小早川隆景的人生是風平浪靜的海,所有的起伏皆在書頁開合間被抹平。他的世界獨有一艘承載著他最重要之人的船。
一個人,不寂寞嗎?
在失去父親與兄長們後仍堅定的守護著家的人隱下刹那間的複雜神情,接著用溫柔卻沒有熱度的嗓音回答:「不會哦,我的家族一直都在。」
【被殘留下的毛利之人】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職責。
第一次聽見叔父上說這句話時,輝元還以為自己悲痛到傻了。
當時的他剛喪親,失去的是他那溫柔的、就算發現他偷啜了幾口應當是家裡違禁品的酒也只會小力訓話的父上。他只記得自己跪在靈堂前很久、很久,久到他開始有 了是否自己的一部份會隨父上一同離去的錯覺。
在彷彿所有的光都將從他身上飄散開時,門被重重的推開,映入你那快失去光澤的眼瞳的是兩位叔父上惶恐的面容,然後是你被三叔父用力抱在懷裡時瞬間模糊不清的視野。
好安心。
好安心好安心。
像是終於放鬆般,他在三叔父的懷裡哭得像是迷路的孩子,連二叔父按在頭上的力道稍嫌重點都沒有發覺。
那之後的三叔父接下了管教他的職責,從此的他則養成了看到叔父上時下意識逃避的習慣,只是到最後連輝元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真的在害怕雖然和藹可親、在管教上卻嚴苛到令人承受不住的叔上父,或者只是單純的想在這貓捉老鼠的過程中找回一丁點那最痛苦之時所感受到的親情與回憶。
『幸鶴丸。』
記憶裡的聲音喚著,溫柔得能將淚逼出。
但或許是父上過世太久,他已經無法辨別那到底是父上還是叔父上的嗓音了。
【在旁守護的吉川之人】
大概是從伯父上過世開始,輝元對外示弱的機率高了些,態度誇大了點,尤其是在叔父上在場的時候。
廣家從很早就猜到那其實只是輝元用來類似撒嬌的舉動,只是他從不曾在叔父上前點明過,任由一次次的「再教育」重複到變成幾近空洞的威脅。
『害怕叔父上會因為你有了能力就不再關照你的話,說出來不就好了嗎?』
他好幾次想這樣說但終究沒有把話給吐出口,因為他不懂輝元的寂寞。
先是祖父上隱居,後為伯父上過世所帶來的孤寂,他不懂。
但藏在那雙會笑得天真無邪的眸子裡的孤獨色彩,廣家還是懂的。
所以他只是抓起了輝元的手,無聲但有力的說出了「如果你真的只是害怕所有人最後都棄你而去的話,我就陪著你吧,永永遠遠的陪著你」的誓言,然後在輝元不解的問為何一臉嚴肅時,用平時的不耐煩語氣回答沒什麼,你想太多了。
【來自豐臣的小早川之人】
來到小早川家的過程算是平和,導致秀秋怎樣也無法忽略掉埋藏在不滿和敵意中的,來自廣家的那絲充滿審視的玩味眼神。
他是無法了解自己的到來會對吉川家造 成怎樣的影響,若說是吉川家以其毛利家老身份不樂見他這個外來者成為同是兩川的小早川家倒還可以理解,但從廣家的眼神裡,秀秋實在找不到任何相似的態度。
他很常黏著輝元不放,大概到僅次於身為其義兄的秀包的程度。不知為何的,秀秋總是可以從看似開朗的輝元神情裡找到和自己類似的東西,即使那些情緒往往是一閃而過。
如果你也很寂寞的話,那我可以陪著你嗎?
有天的他忍不住這樣問,得到的只是困惑的神情跟溫柔的態度。
可以啊,只是黏得太緊的話,廣家會講話的喔。
直到廣家抓著輝元的手發難的那天,他才終於明白,發現輝元異狀的人一直都不只他一個。
『我會陪著你,一輩子陪著你!所以不要總是佯裝不在乎是否被在乎!』
也許別人不知道,但秀秋看到了,在廣家說出話的那刻藏在輝元眼底的水光。
所以又要被奪走了嗎?他默默的想,沒發現自己的肩頭已經縮了起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安身之地。
然後他突然被明顯比自己高大的人給抱了滿懷。那溫度實在太溫暖,導致他被抱走時完全忘了抵抗。
【來自毛利的小早川之人】
秀包一直自認自己是個平淡無趣的人。
雖然很難判斷到底是因為本性、外在因素還是其他理由,但他的確是因為種種的理由而強迫自己變成了現在這不慍不火的性子,也因為個性向來如此而很難得會碰上任何火爆的場面。
但儘管是這樣的性子,他還是被廣家的爆炸性言論給震得不穩了下,甚至連義父那向來溫文的面容出現的令人膽戰心驚裂痕都沒心力去注意,大腦裡只想到這時候快點把秀秋帶走,越遠越好。
他忘了自己抱著秀秋到了哪裡,只知道終於停下來時他們已經看得見彷彿永遠都在的鳥居。
然後他突然開口了,出乎自己意料的。
「你有這麼怕寂寞嗎?」
懷中那白白軟軟的東西仰首,雙眼裡滿是太多期待後受盡的挫折。
白白的、軟軟的、小小的。如果抱得太緊的話會碎掉嗎?還是說就再也放不開了?
望入那雙眼的瞬間,秀包知道自己一定被甚麼給迷惑了。
「如果會寂寞的話,我就陪著你吧,陪你陪到我不能為止。」
【小早川之人】
「我當初只說秀秋是來自豐臣的養子,沒說需要改成來自豐臣的新娘啊。」
養父用的口氣如此的輕描淡寫,秀包差點要以為他只是在對今日的瀨戶內海面發表意見。
「父親大人不在乎這個嗎?」像是試探般的,秀包小心的問了。
然後他感覺到養父用手中的書角輕輕的敲了他的頭。「跟其他幾個傢伙比起來,你根本就不是我頭痛的對象。」話雖這樣說,但秀包還是看到了藏在義父嘴角的一絲笑意:「所以不要問我這種傻問題。」
望著養父離去的背影,他第一次不覺得那看似單薄的身子孤獨。
當秀包注意到秀秋那柔順的白色捲髮摩擦在自己背脊上時,夜已經深了,深到連一丁點的青都無法撇見。
他輕嘆了口氣,有些想轉身好撫摸那頭柔軟的純白,卻又在已經轉過身、手即將觸及髮絲時打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秀秋養成了等秀包忙碌完才去休息的習慣。
也許是知道自己這空降下來的未來家主並不受歡迎,早早在滿是波折的人生中學到教訓的人只會在旁安靜的、無聲的看著。久而久之,最初反感的大家反而習慣了他不聲不響的存在,進而習慣他這個人。
像是要跌破大家臉上偶爾會掛著的西洋奢侈品般的,秀包對這狀態向來沒什麼意見,儘管就是因為養父強硬接收下秀秋這豐臣家原本要塞至毛利本家的養子,才導致身為原本繼承人、確實有毛利血統的他瞬間卡回庶子這不上不下的位置。
『那又不是秀秋的錯,』他輕描淡寫的說,完全不想去搭理大家那驚愕的表情:『要怪就去怪豐臣秀吉好了。』
一定是養父影響的,他想。不然他哪會對當今日本第二的天下人如此的無禮,即使只是內心上的。
他只是說了實話,而且他相信秀秋聽到了,因為他一直看到小小的影子從角落延伸出來,用著不斷抖動的、不知是情緒激動還是害怕的方式低調的展現其存在感,是個令人意外心痛的存在。
『過來吧。』秀包說,語氣平靜得難看出情緒:『一個人躲在那也不是辦法。』 從那之後他的身後多出一個略嫌單薄的身型,不離不棄的跟著他的方式如小狗又似甩不開的影子。
除了輝元在時。
雖然平淡如秀包也想知道本家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才收服了秀秋這其實並不聽話的小動物,但他很早就學會不要問,尤其是在一旁的廣家明顯不悅的前提。
【為毛利而活之人】
「很好啊,看來他適應得還不錯。」養父聽到情況後用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表達了其立場,只是秀包一直很疑惑養父口中的他究竟是秀秋還是自己。
秀包總覺得名份上的養父,血緣上的異母兄長只是為了毛利本家而活。就像他總是懷疑隆景那大量投注在書頁中的精神就如同其如鬼般的操練輝元,只是區區轉移注意力的手法。
先是父親元就,再來是大哥隆元,最後是侄子輝元。
小早川隆景的人生是風平浪靜的海,所有的起伏皆在書頁開合間被抹平。他的世界獨有一艘承載著他最重要之人的船。
一個人,不寂寞嗎?
在失去父親與兄長們後仍堅定的守護著家的人隱下刹那間的複雜神情,接著用溫柔卻沒有熱度的嗓音回答:「不會哦,我的家族一直都在。」
【被殘留下的毛利之人】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職責。
第一次聽見叔父上說這句話時,輝元還以為自己悲痛到傻了。
當時的他剛喪親,失去的是他那溫柔的、就算發現他偷啜了幾口應當是家裡違禁品的酒也只會小力訓話的父上。他只記得自己跪在靈堂前很久、很久,久到他開始有 了是否自己的一部份會隨父上一同離去的錯覺。
在彷彿所有的光都將從他身上飄散開時,門被重重的推開,映入你那快失去光澤的眼瞳的是兩位叔父上惶恐的面容,然後是你被三叔父用力抱在懷裡時瞬間模糊不清的視野。
好安心。
好安心好安心。
像是終於放鬆般,他在三叔父的懷裡哭得像是迷路的孩子,連二叔父按在頭上的力道稍嫌重點都沒有發覺。
那之後的三叔父接下了管教他的職責,從此的他則養成了看到叔父上時下意識逃避的習慣,只是到最後連輝元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真的在害怕雖然和藹可親、在管教上卻嚴苛到令人承受不住的叔上父,或者只是單純的想在這貓捉老鼠的過程中找回一丁點那最痛苦之時所感受到的親情與回憶。
『幸鶴丸。』
記憶裡的聲音喚著,溫柔得能將淚逼出。
但或許是父上過世太久,他已經無法辨別那到底是父上還是叔父上的嗓音了。
【在旁守護的吉川之人】
大概是從伯父上過世開始,輝元對外示弱的機率高了些,態度誇大了點,尤其是在叔父上在場的時候。
廣家從很早就猜到那其實只是輝元用來類似撒嬌的舉動,只是他從不曾在叔父上前點明過,任由一次次的「再教育」重複到變成幾近空洞的威脅。
『害怕叔父上會因為你有了能力就不再關照你的話,說出來不就好了嗎?』
他好幾次想這樣說但終究沒有把話給吐出口,因為他不懂輝元的寂寞。
先是祖父上隱居,後為伯父上過世所帶來的孤寂,他不懂。
但藏在那雙會笑得天真無邪的眸子裡的孤獨色彩,廣家還是懂的。
所以他只是抓起了輝元的手,無聲但有力的說出了「如果你真的只是害怕所有人最後都棄你而去的話,我就陪著你吧,永永遠遠的陪著你」的誓言,然後在輝元不解的問為何一臉嚴肅時,用平時的不耐煩語氣回答沒什麼,你想太多了。
【來自豐臣的小早川之人】
來到小早川家的過程算是平和,導致秀秋怎樣也無法忽略掉埋藏在不滿和敵意中的,來自廣家的那絲充滿審視的玩味眼神。
他是無法了解自己的到來會對吉川家造 成怎樣的影響,若說是吉川家以其毛利家老身份不樂見他這個外來者成為同是兩川的小早川家倒還可以理解,但從廣家的眼神裡,秀秋實在找不到任何相似的態度。
他很常黏著輝元不放,大概到僅次於身為其義兄的秀包的程度。不知為何的,秀秋總是可以從看似開朗的輝元神情裡找到和自己類似的東西,即使那些情緒往往是一閃而過。
如果你也很寂寞的話,那我可以陪著你嗎?
有天的他忍不住這樣問,得到的只是困惑的神情跟溫柔的態度。
可以啊,只是黏得太緊的話,廣家會講話的喔。
直到廣家抓著輝元的手發難的那天,他才終於明白,發現輝元異狀的人一直都不只他一個。
『我會陪著你,一輩子陪著你!所以不要總是佯裝不在乎是否被在乎!』
也許別人不知道,但秀秋看到了,在廣家說出話的那刻藏在輝元眼底的水光。
所以又要被奪走了嗎?他默默的想,沒發現自己的肩頭已經縮了起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安身之地。
然後他突然被明顯比自己高大的人給抱了滿懷。那溫度實在太溫暖,導致他被抱走時完全忘了抵抗。
【來自毛利的小早川之人】
秀包一直自認自己是個平淡無趣的人。
雖然很難判斷到底是因為本性、外在因素還是其他理由,但他的確是因為種種的理由而強迫自己變成了現在這不慍不火的性子,也因為個性向來如此而很難得會碰上任何火爆的場面。
但儘管是這樣的性子,他還是被廣家的爆炸性言論給震得不穩了下,甚至連義父那向來溫文的面容出現的令人膽戰心驚裂痕都沒心力去注意,大腦裡只想到這時候快點把秀秋帶走,越遠越好。
他忘了自己抱著秀秋到了哪裡,只知道終於停下來時他們已經看得見彷彿永遠都在的鳥居。
然後他突然開口了,出乎自己意料的。
「你有這麼怕寂寞嗎?」
懷中那白白軟軟的東西仰首,雙眼裡滿是太多期待後受盡的挫折。
白白的、軟軟的、小小的。如果抱得太緊的話會碎掉嗎?還是說就再也放不開了?
望入那雙眼的瞬間,秀包知道自己一定被甚麼給迷惑了。
「如果會寂寞的話,我就陪著你吧,陪你陪到我不能為止。」
【小早川之人】
「我當初只說秀秋是來自豐臣的養子,沒說需要改成來自豐臣的新娘啊。」
養父用的口氣如此的輕描淡寫,秀包差點要以為他只是在對今日的瀨戶內海面發表意見。
「父親大人不在乎這個嗎?」像是試探般的,秀包小心的問了。
然後他感覺到養父用手中的書角輕輕的敲了他的頭。「跟其他幾個傢伙比起來,你根本就不是我頭痛的對象。」話雖這樣說,但秀包還是看到了藏在義父嘴角的一絲笑意:「所以不要問我這種傻問題。」
望著養父離去的背影,他第一次不覺得那看似單薄的身子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