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聖魯道夫的又來啦?」
「是啊,繼昨天的青學之後。」
「青學?」
「哪個青學的?」
「他長得比亞久津前輩還要高,戴眼鏡…」
「乾貞治?」
「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資料男?」
「那個聖魯道夫的不也和青學的一樣嗎?」
「觀月初?」
「嗯。」
「在資料上?」
「對。」
「沒錯。」
「我又輸了。」揉了下握拍過緊而有些抽筋的手,仍被緊抓住的球拍在夕陽的光輝下反射著光。重複著那碰到強者時必有的態度,壇太一那雙烏黑的大眼睛裡有著滿滿的崇拜:「觀月前輩你真的好厲害。」
「你知道就好。」從手指上仍然環繞著額前的瀏海、不停的轉動這點可以看得出觀月並沒有很專心的在回答壇的問題。
他已經當了這種免費的網球教練整整兩個月,雖然壇的程度對於觀月而言實在是低到可以,但看在這小子還有些天分的份上他還是教了他───儘管每個人都認為那是因為他和青學的乾打賭的關係。
聖魯道夫的幹事會出現在山吹中的網球場上固然讓人感到不解,但過幾天後大家也似乎習慣了下來,對他們而言,那就跟已經退社的亞久津還會出現在社團門口找壇一樣的平凡。
而且觀月這人還不錯,只是嘴巴毒了點、刁了點。雖然說要比的話,他們校隊裡的那隻吉祥物比較討人喜歡,但那隻實在是太吵了點,觀月雖然也有些囉唆,但在不該講話的時候他還是挺安靜的,要是他會沈默不語一整天的話,山吹中的可能還會不習慣。
「再練習一次我們就去休息,」將握在手中的球拋往壇的方向:「發球。」
雖然開頭是個鬧劇,但至少觀月是很認真的在教太一──這是令所有人感到欣慰的一點,只是這種舉動實在是令人懷疑他是否會不到幾個月就開始後悔。
草綠色的網球在球場上未曾停止的移動,不知道是誰發出的一記殺球將球給打入了樹叢。結局令人意外,但從樹叢內發出的那記差點讓壇嚇到握不緊球拍的慘叫也許更讓人意外。
「亞久津學長───」壇撲上一直站在場邊觀看的前校隊主將,「那個、那草叢裡有東西…」不斷發抖的身子不知該解釋成害怕還是純粹想撒嬌而裝出來的樣。
「乖,這裡沒有鬼。」無奈的拍了拍可以對自己的兇惡表情無動於衷的矮小學弟。
他一向對於可以找到他弱點的人感到沒輒。
一旁的千石臉上寫著你可能比鬼還要恐怖,當然看到的人並不是亞久津。
「沒事不要給自己找麻煩。」南丟下這句後直接將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話的千石給拖走。
被夕陽給照耀的兩人周圍不是嘰嘰喳喳就是安靜到無聲,對於南而言是沒差的,講話的人永遠是千石而不是他,但奇怪的是到最後投降或者聽話的人也是千石而不是他。
刻意忽視掉那幾個站在球場邊的傢伙,觀月安靜的走到樹叢旁不作聲的撥開那糾纏的枝葉。
「喔,」在那雙瞳孔內一閃而過的光顯示了驚奇,「真是稀有的東西。」
他怎麼不知道橫濱港的海草可以跑到岸上來?不過既然連海膽都有的話那麼海草的出現也不是不可能嘛。
「這傢伙是誰啊?」已經確認聲音的製造者不是鬼所以跑過來的壇一臉好奇的發問。
「立海大的ACE王牌。」應該要把他給拖走還是留在這讓他自生自滅?
被遞到手中的水壺顯然結束了他的疑惑。
「好燙───────!!!」海草是受熱就會開始萎縮的植物,只是這株海草會跳起來往別的方向衝就是了:「你們山吹的是在幹嘛啊────!!!?」似乎可以解釋成做賊嚷捉賊心態的發言。
「看清楚,我是聖魯道夫的。」手中的水壺正在滴水,雖然說是水,但那液體的顏色不管如何都無法令人聯想到能喝的東西。
「咦───?」似乎是現在才看清楚觀月的穿著及長相的切原右手伸出食指直直指著觀月的臉:「你是那個聖魯道夫的幹事!」
「不要用手指指人,在外國這可是很不尊重人的舉動。」
下一刻切原領悟到的事情是自己被惱怒的觀月扔來的水壺給一記KO。
重新張開眼的時候天花板不是白的。不是白的天花板?切原不解的眼睛瞪大三十秒,然後猛然察覺他認為的天花板其實是樹蔭。
他們根本就懶得把他給搬到保健室去。
後腦杓一記重擊,「你終於醒來啦。」平常這種時候早就該到家,切原眼中的柳前輩手中拿著凶器:「不要沒事給人惹麻煩好嗎?」其實是油紙傘。
「我─────?」我給誰添麻煩?
「觀月用貞治的手機打電話給我,」柳停頓了下,「他說我養的橫濱港海草跑到山吹中來打擾人結果被網球打到頭。」
橫濱港海草?哪來的橫濱港海草…
在靈光一閃後出現的是熊熊怒火。
「別鬧,你的頭髮要燒焦了。」柳將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手中的水管口對準切原的頭。
在今天連續被不同的凶器重擊頭部再加上大水沖刷後,切原終於讓自己清醒了點。
「那傢伙用水壺打我頭。」手用力的搓揉還在痛的地方。
切原口中的那傢伙正在不遠處和柳的兒時玩伴說話,也許是背對著夕陽的關係,切原看不見他們兩個的表情。接著觀月猛然的彎下身從地面抓起他的背包和網球袋,在對壇打了個手勢後直直的往校門口走去。
「那是你自找的。」柳聳了下肩,然後將正面轉向乾:「這麼快就走啦?」
「他說有事情要先回去,」簡單扼要的回答,「我也要走了,下次見吧。」
不知道是不是切原的錯覺,他總覺得乾會離開是因為觀月不在這裡。他不喜歡觀月,也不太喜歡乾,只是這兩人一前一後的離去實在是醒目到過份了點。
「貞治會追上觀月的機率是58%,觀月不理他的機率是42%。」
切原像是剛剛才回過神般的看著柳:「前輩你剛剛說什麼?」
「不,沒什麼,我們走吧。」說完立刻掉頭就走。
「前輩──!等我一下────!」
夕陽下有兩個一前一後的身影。
「你走的還真快。」這是乾在追上觀月後說的第一句話。
「我又沒有等你的必要。」觀月轉過頭冷淡的一句,從那加快的腳步可以得知他並沒有等人的意思。
「講得真無情。」
「我對你有情幹什麼…」有些惱羞成怒的停下來,在看到對方的笑臉後不知為何的變得更火。
幾個月下來後乾意外的發現惹觀月生氣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只可惜他那怒火熄滅的速度永遠趕不上點燃的速度。乾不是那種會白癡到會讓自己被扯進去的人,所以他並沒有回答,而觀月則氣到不想說話,至少不想對乾。
一直到抵達電車站之前,兩人都沒有再對彼此說過一句話。
Self,自我。
「觀月又去山吹中啦?」
「反正他這幾個月都是這樣過的嘛。」
「他怎麼會想要去訓練那個山吹的小子?」
「無聊?」
「不是打賭的關係嗎?」
「我還以為是因為去了他可以見到那個人。」
「那個人?」
「哪個人?」
「當我沒說。」
「你該不會指青學的乾貞治吧?」
「又不是瘋了,沒事去那種地方幹嘛。」
「反正他想去嘛。」
「是啊。」
疲累的練習下來,倒臥在樹蔭下總是比較涼爽;夕陽的光輝閃爍,閉上眼睛感覺比較舒服。
一道影子侵入眼皮上方的感光範圍,觀月緩緩的張開眼,那張長得相當秀氣的臉上有著不滿。
「練習過後不用補充水分嗎?」說話的人手中握著水壺。
「該補的我已經補了,」移動了下身體好讓背靠在樹幹上:「再加上…你那水壺裡裝的也不是水,不是嗎?」雖然這回的顏色是清澈透明但感覺比較像硫酸一類的東西。
「這是青醋。」令人懷疑為何那瓶子還沒被腐蝕掉。
「……乾君你就不能喝點正常的東西嗎?」
「我弄的很正常啊。」在那個亂七八糟的社團裡面算是挺正常。
觀月沈默的從背包裡取出筆記,在他為了壇而空出的那頁右上角打了個勾,然後像是習慣性的,用一般人看不太懂的外語和草寫滿滿的填完那一頁。也許除了他自己和乾之外沒有人知道他是在寫什麼,有可能他只是像小學生一般的寫下每日日記及心得,更有可能的是,他只是寫著好玩而已。
但從他那認真的表情你無法想像到他在玩。
乾安靜的坐在一旁。他喜歡這樣,在一旁不出聲的觀察他人───尤其是隊友,他不是無聊,只是覺得那有趣。只是觀月並不是那種他可以觀察的對象,而這還不能用同極相斥或相吸來解釋。所以他只是坐著,沈默的看著那隻在紙面上不斷移動的筆,發亮的墨水,握住筆的那隻手,還有手的主人,那張臉,專心到不曾注意過其他事物的臉。
清秀到會令人不自在的面孔。
突然有那一剎那,乾覺得只要能這樣看著觀月的話,即使會失去所有的一切也無所謂。
「你在看什麼?」寫完一段後才抬起頭的人悶悶的問道。
「當然是天空啊。」裝傻是逃避的藉口。
用力的扭開水壺的蓋子,這瓶裝的不是青醋,是乾汁。
「騙人。」投射過來的眼神寫明了我不相信你,而乾也只是回了個信不信由你的眼神。
你喝的那是什麼東西?
沒什麼,蔬菜汁而已。
瞬間內出現的小宇宙交流。
「我才不信,」雖然冷淡但口氣卻有動搖,「給我看。」
「相不相信這點是靠你自己鑑定的,我只是提供材料。」將水壺遞給對方,被逆光眼鏡給遮住的眼睛裡有濃厚的笑意。
觀月就是可愛在他的固執和高傲,雖然他(在某種程度上)也是這點最令人反感。
「乾前輩────!!」壇蹦蹦跳跳的從社辦內跑出,揮手。
「我等一下就回來,」站起身,原本想往前走但卻停了下來,「別倒掉,你不喝我還要。」觀月充滿不屑的不滿聲聽起來真是可愛。
怎麼沒人會說這樣喝對方的水壺叫做交接接吻?
「我跟你說喔,觀月前輩他真的好厲害,昨天他還教我要怎麼樣針對對方的弱點回擊,還有…」手勾著亞久津的手臂。壇太一一向是個可愛到讓人捨不得打斷他話的孩子,無法拒絕者從教課的老師到面前以兇暴為名的人全部圈選在內。
「他該不會教你怎麼弄懲罰茶吧?」亞久津的背後感到一陣寒意。
壇用力的搖了下頭:「他說那是乾學長的事情,想知道的話要問他。」善良如壇這種人是不會察覺到觀月在回答問題時臉色是鐵青的。
「還好他不知道…」一想到以後壇可能會興致勃勃的拿出一瓶顏色混濁的液體就足以讓亞久津遠離他三天。
亞久津是個好人,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在面對乾汁的同時保持誠實的態度。再加上,他從來沒有誠實過。他雖然會在壇跳到他面前嘟嘟嚷嚷的唸著煩人的小鬼,但要是壇有那麼一天的缺課,他大概會蹺課爬圍牆出去看他。
傷害這麼天真善良而且單純的孩子是件壞事。
「啊,乾前輩。」高大的身影映入眼中,也許是因為對方在自己的認知中也是個好人,所以壇笑得很開心:「觀月前輩呢?」
「樹下。」簡單明瞭。
「不來也好,他會讓我感到頭痛。」雖然沒有不動鋒的伊武那麼行但也相當麻煩。
「不…」轉過身確認討論對象的近況後又轉回來:「他可能會安靜一段時間吧。」雖然那動作令人費解但可以知道目前的觀月絕對懶得說話。
「那人會有安靜的時間嗎?」亞久津的表情是百分百懷疑。
「就跟亞久津你居然會笑一樣。」絕對可以嚇走一堆人的恐怖笑臉。
當乾再回到樹下時發現觀月已經睡著了,手中那個空罐子可以證明他的確有把原本應該在裡面的東西給喝完。
凝視著觀月的睡臉,乾突然覺得自己在看的人並不真實。
像是一沒抓好對方就會立刻在光線下消散開一般。
雖然說他真的應該試圖去理解的是為何觀月可以在喝了乾汁後還開始睡,而不是先去校醫那拿胃藥。
「觀…」不知為何的叫出口,「觀月。」
眼瞼稍稍動了下,被長長的睫毛給覆蓋住的眼眸努力的從仍然不清楚的世界分析出一些自己知道的東西。風將觀月額前的瀏海給吹了開來,遮住了美麗的瞳孔也擋住了視線。
想要撥開瀏海的那隻手被另一隻不陌生的手給擋下。
「…………」沈默的讓對方將頭髮給撥開:「現在幾點了?」
「晚到可以讓你慘叫然後抓著背包以跑百米的速度往電車的方向衝去。」
那記投射過來的殺人眼神可以解釋為觀月在怪乾烏鴉嘴。
「你調的蔬菜汁有夠難喝。」將水壺拋給對方,隨性的將筆記和筆扔進背包後站起身。
意外的是乾並沒有對已經離去的他的背影大喊我又沒叫你喝,也許是因為對象是乾而不是青學的桃城的關係吧。
他今天想要早點回去,不,其實已經比以往還要晚很多了。
都是那該死的乾汁害的,觀月在心中狠狠的罵。喝了那見鬼的東西後特別想睡,要不然他本來現在可以在圖書館寫完他的法語作業…
只剩下一點的夕陽餘暉似乎又轉暗了些,微光中還勉強看得見的是觀月,他背上背的書包,還有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那裡的乾。
Centered,中心。
「赤也怎麼一副不安的樣子啊?」
「他是想去山吹中吧?」
「山吹有什麼強手可以吸引他不斷過去嗎?」
「我看只是想要去惹事吧。」
「也對,他實在是太鬆懈了。」
「『希望柳前輩會去』,這句話已經寫在他臉上了。」
「他對蓮二還是這樣念念不忘啊?」
「直到柳真的拒絕他前,抱歉,還是會的。」
「被馴養的笨狗。」
「笨狗?」
「對。」
「那蓮二就是主人了?」
「是。」
「柳前輩,」兩人之間沈默三十分鐘後切原第一次開口:「你今天會去山吹中嗎?」
他為自己的念頭感到好笑,他並不喜歡觀月,也不想見到乾。
那他究竟想要去那裡幹什麼,既然那兩人他都不想見的話?
「赤也,你想要去山吹的話自己去不就好了?」柳的手不耐煩的為自己搧風,天氣開始熱了,熱到有的時候他寧願呆在有電風扇的教室裡一整天也不願意踏出一步。
「我沒去的理由。」
「你可以過去跟觀月鬥嘴讓壇跟貞治練習,他有時間。」那總是閉上的眼睛透露出笑意,他似乎總是用很愉悅的心情來看待他認識的人的一舉一動,那怕那只是搞笑也好。
「前輩…」這回的聲音聽起來像哀嚎。
「去吧,觀月願意跟你鬥嘴的話是你的福氣。」揮揮手把對方給趕開。
主人和寵物之間的定義不同是在,主人可以指使寵物做事而寵物不能。
儘管自己滿懷著不滿但基於寵物應該聽從主人這個基準,他還是會去做的。這是一個不管是切原還是柳都深深理解的道理,只是柳並不懂切原是何時變成了他的寵物,反而亦然。
目送著切原的離去,柳只是安靜的坐在原位。空氣中只剩下手碰觸到空氣的聲音,那很小聲而且聽不太到。
隱約的感覺到自己在逃避一個現實,只是柳他否認掉了。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逃避現實了。
當年的不告而別他找得到理由,但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時候了。
他覺得思考很亂,頭很痛。
抓住手機的那隻手手背上滲著冷汗。撥號聲。他知道這樣做不太好,只是現在的他實在需要找個人來充當顧問,不管是學業的還是感情的。話筒發出嘟嘟的聲音,然後是個只要是人都相當熟悉的詞:『喂?』
「貞治,」聽到友人的聲音之後整個人鬆懈了下來:「有時間和我談談嗎?」
『我可不是戀愛顧問喔,蓮二。』
這應該只是開玩笑的用語,應該是的。但不論是誰都可以知道兩人在問答這方面也是絕對認真的,不管其中一人說出的問題有多麼的傻氣。
「幸運的是我要問的問題和戀愛無關。」
『只是有百分之八十一脫不了關係而已。』
這才是當初兩人決定不和對方談戀愛的原因,因為太瞭解了所以在一起會太沒意思。
「貞治,你有養過寵物嗎?」
『你該不會對你現在養的那個橫濱港海草有意見吧?他人才剛到喔。』用了代名詞,明顯的表示乾不願意讓旁人瞭解他和柳的對話。
但從觀月的眼神他看得出觀月已經知道他們在講什麼了,他不講話的原因只是因為他覺得那跟自己無關。
也罷。
「………」柳沈默了下。
『有問題的話等一下再問吧,我現在很忙。』社辦那裡傳來南的聲音。
「喂、等一下…」傳來的是討人厭的嘟嘟回聲。
突然可以理解當年不告而別時對方的心情了,好討厭。
「赤也會和觀月吵起來的機率是98%。」莫名其妙的冒出這句話,在說出後發現聲音減弱了點。
他現在需要去休息。
如果說CPU真的有燒壞的可能的話,那今天已經是了。
「閃離我遠點,小子。」觀月不悅的說著、用著似乎在看空氣的眼神看了切原一眼。
「你在說誰小子?」就算個子真的矮了點也不允許對方如此稱呼自己,何況是個其實比他矮的人。
「哼。」除了你還有誰?不屑的將對方緊揪著自己領口的手給打掉,基於雖然是仇家只要對象不是不二周助就不用給予理會的原則,回答,不用太複雜。
觀月只要心情一不好就不會理人,如果他感覺特別不好的話還會發洩到別人身上。
乾是很現實的人,碰到這種狀況時他寧願躲到樹上也不願意去招惹正在散發怒意的人。
但這不代表切原會瞭解這一點。
「怒氣指數百分之六十六,」一直將視線放在觀月和切原身上的乾冒出這句話:「他今天似乎蠻情緒化的。」
「啊?」球場另一端的壇呆呆的看著突然說話的(眼中的)前輩。
「沒事,」微笑,「我們繼續吧。」厲害的人總是會用練球來當作遠離現實的避風港。
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一直將注意力放在某個人身上。
「南,等一下陪我去便利商店好不好?雜誌上說我明天的幸運物是巧克力餅乾~」
山吹的隊長吃驚的看著微笑百分百的王牌球員一號,「你還在相信這個啊?」總覺得那包餅乾不到明天就會先進到他的肚子裡。
「有總比沒有好啊,而且那家便利商店的新工讀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喔。」
勾住對方的脖子,「你到哪裡都要看可愛的女孩子嗎?」雖然在學校很受歡迎但也不代表可以這麼光明正大的花心…吧。
「因為養眼嘛。」異常爽快的回答。
其實千石應該知道南會吃醋,只是他比較相信他的幸運指數應該可以高過後者的吃醋指數,或者該說,即使先天不足還可以有後天上的補充。更何況即使南真的很不高興他也不可能會表現出來,這才是重點。
每個人都知道南只會在千石的表現異常時才可能發表出疑問。
「好,只是要等大家都走後我才能離開。」
「沒關係,那就校門口見吧~」說完後蹦蹦跳跳的跑走,從這舉動可以看出壇平常的走路動作是學自他的。
南在看著對方遠去後轉過身問一直在那裡的乾:「你認為巧克力餅乾真的會帶給人幸運嗎?」他其實一點也不信這個。
「我比較相信沒喝到這杯的人會幸運一整天。」拿出簡直是隨身物的異色液體填滿玻璃杯,乾今天的笑意滿點未破。
「你幹嘛都不理我?」一前一後兩個人,不管是講話的還是沒講話的臉色都不算好看:「講‧話‧啦!」
「吵死了…」平常都是被人嫌吵的人的不滿度爆表,「小子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不要叫我小子!我也不過比你小一歲───而且我還比你高了兩公分!」觀月的臉在切原提到身高後立刻轉為鐵青。
「你等一下會被樹枝打到的機率是百分之百。」話才剛說完切原的臉立刻遭到重擊。
即使是不太起眼的枝幹,打人時被打的還是會痛的。
「你在這方面跟柳前輩超級無敵像…」揉臉時努力的祈禱不會讓他的五官受創:「只是柳前輩比你還要溫柔聰明漂亮多了。」
這回切原踩到的是未爆彈而非地雷。
因為是未爆彈所以爆炸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似乎要爆炸?
空氣中火藥量急速暴增。
「我跟柳、或者是乾君,都不同。」…沒爆。
有需要咬牙切齒回答的必要嗎?如此思考的切原沒發現他似乎被柳飼養得越久就變得越笨。
Zone,領域。
「他昨天相當易怒呢。」
「他?」
「誰?」
「觀月?」
「我怎麼不知道你居然會關心他?」
「聖魯道夫的球隊顧問也值得關心?」
「你還是很討厭他嘛,不二。」
「熊可是很會記仇的。」
「呃、是啊。」
「熊嘛…」
「觀月你變了說。」
「我哪有。」
「你最近不是容易發怒就是冷淡不理人。」
「就是說…喂喂!不要丟圓規過來!」
「真的想待在這裡的話就給我安靜,我很忙。」
「誰知道你在忙個啥…」
「啊啊…不要丟過來!!」
「給我出去!現在!」
「好嚇人。」
「………刀片!!!??」
「柳你最近老是發呆呢。」
「雅治,今天你被柳生吞下去的機率可是異常高喔。」
「感謝提醒。」
「慢著、為什麼我會被他吞掉!?」
「仁王前輩的欺詐師氣勢減弱了。」
「他的氣勢打從他碰到柳生那天開始就沒了。」
「你們…!」
「真難得你看得出他的氣勢減弱,赤也。」
「為什麼部長要這麼說?」
「因為最近的你智力嚴重退化中。」
「幸村部長!」
那天下午當觀月到山吹中時他知道乾已經到了,因為那刺耳的談笑聲在他踏進社辦之前就討人厭的存在。
他用力的推開門,看到的是他不想看到的人和事;乾那愉悅的笑容,那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乾只會在他轉過身或不在時才會發出那樣愉悅的表情───還有立海大的柳,不知為何的他就是一直聯想到上回切原說的話:柳前輩比他還要溫柔聰明漂亮多了。
柳前輩,柳前輩,柳前輩。
見鬼。
如果是平常的話觀月可以裝作不在乎或沒看見,可是今天、今天的他們讓他感到異常的不悅、討人厭的不舒服。
「觀月你來了啊?」彷彿是到這時才注意到對方的出現,「蓮二說切原想來,所以就跟著過來了。」
蓮二,好親密的稱呼。
他比不上、是吧?
「柳前輩───啊、觀月你在這裡啊。」切原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觀月迅速的轉過身推開擋在門口的切原走出這個現在他最不想待的地方。
在與觀月擦身而過時,切原的確有看到他緊咬著嘴唇,而他只需要再多注意一點,就可以察覺到觀月眼中那要滿出的醋意和怒意。
可惜的是切原不會對任何與柳無關的事情感到興趣,所以看到的人是不遠處的壇。
「觀月前輩?觀月前輩你要去哪裡?」原本想要抓住對方的手但立刻被甩開,遲鈍如壇也感覺得出觀月的舉動有些異常。
「別跟了,太一,就讓他過去。」不希望對方待會哭著衝向他所以伸手把壇給抓住。
「可是觀月前輩有點不對勁啊──!」掙扎的想要擺脫亞久津的手。
氣憤的走在街上,觀月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那麼生氣,不、他從不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他從不那樣對我笑,就算只是一下也好?
為什麼對象只有立海大的柳?
立海大的柳。
「唷~觀月是你啊。」今天第二回合意義相同的句子,言下之意是他在不在根本不重要,至少觀月會這樣解釋。
「…………………」元氣滿點的千石從觀月那接到的是陰沈到可以殺人的眼神。
「別那樣緊繃著臉嘛,什麼事情都好說的不是嗎?」肩膀被重重的拍了幾下,力道大到差點讓人慘叫出聲。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平常不都黏在南的身邊的嗎?
某種程度上來說,南和千石是山吹的另一對亞久津和壇。
「沒什麼啊,來看看可愛的女孩子們嘛~」
為什麼南可以忍受這個痞子這麼久?
從觀月心中浮出的第一個疑問。
「你今天不用教太一嗎?不用的話那就和我一起去逛街吧。」然後在對方有任何反應前把他給拉走。
本來想要用力甩掉千石的手的,但觀月並沒有動作。
算了,這樣走走散散心也好。
「南隊長南隊長~」壇跑到南的身邊,「千石前輩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他大概在市區的哪裡把妹妹吧?」和所有人一樣瞭解千石的亞久津說出這句話,而這也是南所想的,因為他的臉在瞬間變得難看了些,雖然那和平常並沒有太多的不同。
眾人又立刻的陷入僵硬的氣氛中。
「…我去找他。」用手抓了抓頭髮,南做了他很討厭的決定。
「我跟你去吧。」這句話讓所有人的視線在瞬間投射在柳的身上:「搞不好可以碰見觀月。赤也,要一起去嗎?」
「柳前輩去我就去。」對主人溫馴的寵物。
感受到眾人投射來的視線而煩悶的說出他也會去的乾突然覺得他只是做了個錯誤的決定,而且他非常確定觀月在見到他時會賞他一巴掌的機率高於百分之六十。
「…………………………」
「會這樣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嗎?」乾用手指推了下眼鏡。
「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連跡部都可以搭上。」亞久津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無奈,尤其當他注意到一旁的山吹男網部隊長正處於爆怒的邊緣。
千石你這個笨蛋,要找人搭訕也不會看情況。
「啊、南?」從這個角度可以聽見千石吃驚的聲音,只是觀月並沒有太專心在這裡。
他裝作自己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其實視線早從乾的聲音響起的那一刻開始就落在對方身上。他不會承認的,因為這是他的個性,而且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他。
為什麼立海的柳又在這裡了?為什麼他們一起出現的機率永遠比乾君獨自的機率還要高?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如果說此時的乾還沒有注意到表情鐵青的觀月的話,那他就不叫乾貞治。
「你在生我什麼氣?」觀月也許會意外乾直接走到他面前,但他並不意外對方問這個問題。
「我沒有。」冷淡但仍然迷人的嗓音。
「難道你認為可以用這種話來敷衍我嗎?」用力的抓住對方的手腕。
「誰在敷衍你。」刻意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觀月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是憤怒還是想哭。
「你明明就有。」切原永遠都會在不適當的時候插入不適當的話。
「I’m not!」突然喊出的聲音令眾人呆愣在原處。望著觀月的眼睛,乾可以明顯的看到他眼中有的東西─憤怒、不滿、還有他看不出來的東西,那是什麼?
「God damn you, Sadaharu Inui! Why don’t you just shut up and quit!?」用力甩掉乾的手,力道之大到觀月覺得那隻手開始痛了起來。他轉過身,然後以他平時打網球時都不曾有過的速度跑走,一滴眼淚緩緩的從他的眼眶中滑落出,再來是第二滴。
為什麼乾不乾脆裝作他不知道他在生氣?為什麼切原他總是在最重要的時候說出他不想承認的事情?為什麼立海的柳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他瞭解了一切,為什麼他們不要裝作他們什麼都看不到?
他們好討厭好討厭。
觀月知道他哭了,可是他沒有把眼淚給擦掉的念頭。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只知道是個公園,沙地上有著被鏟子挖過的痕跡,未滿學齡的孩子在鞦韆上嬉戲。
「你在這裡啊。」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響起,但觀月不想要轉過身。
他現在什麼人都不想要看到。
「你不應該用英文罵的,因為這樣赤也聽不懂。」隱約可以聽見觀月在咕嚷著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是他英文不好,柳的嘴角微微的勾出笑容,「他剛才問我說你到底在說什麼,我給他敷衍過去了。」
風吹了起來,好涼,涼到好過份。
「剛剛你應該注意看的,在南把千石給拖走後,冰帝的忍足抱著跡部的腿哀嚎說類似你不要我了嗎的蠢話,然後被臉紅的跡部用力的一腳踢開。」不管怎麼想都覺得這其實算是經典。
「你講這些廢話有什麼意義嗎?」其實有點想笑,但卻又笑不出來。
大家,不包括他的大家都好幸福,每個人不是吵吵鬧鬧就是在一旁卿卿我我。
他好羨慕。
好羨慕。
「你喜歡貞治嗎?」
「我有不回答的權利。」聲音還是異常的冷淡雖然有些動搖。
知道觀月就算沒面向他也聽得到他在講什麼、所以柳只是繼續說下去:「我不是貞治,我沒有替他回答的決定,但我很確定一點。在他心中,你是特別的。」異常的特別,如同黑暗中那抹美麗光輝。
兩人沈默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多久。終於,觀月用手背擦掉了仍在臉上的淚珠。
「讓我獨自一個人,好嗎?」
「如你所願。」柳在輕輕的回答後轉身離去。
Self-centered,自我中心。
「我真驚訝你居然沒被打。」
「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我被揍嗎?」
「揍不可能,但被打個巴掌我會相信。」
「周助你們在說什麼?」
「在討論裕太的網球顧問。」
「觀月他最近怎麼了嗎?」
「…沒什麼。」
「阿乾他戀愛了。」
「哇嗚~阿乾你喜歡觀月?」
「今天你的營養茶我會幫你加料的,放心吧。」
「不行啊──我吃到青椒會死的───秀一郎!」
「英二,這個我幫不上忙…」
「打混,四十圈。」
「手塚你什麼時候來的…」
「柳前輩?」興高采烈的去找柳的切原接到的是柳的噤聲手勢,手中的手機證明了他還在跟別人談話。
切原不滿的坐在一張看上去已經有些歷史的椅子上,已經開始不穩的木製品在承接體重的同時發出嘎嘎的響聲,那聲音很吵,但不會比柳講電話的聲音大聲。切原一向認為柳是這世上最完美的人,從外觀聲音個性到為人處世無一有缺陷,雖然事實證明他只是把對方給推到了幾近神的境界,只要沒有人來阻止他絕對會將柳當成神來拜。
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他也認為柳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只要不把對話給包括進去的話,那的確是很完美的。
「所以你到現在還沒有去找他?真是出乎意料,我本來還認為你會有百分之九十的機率會去他的學校找人呢。」眼睛沒有張開頭微微偏向左邊。
切原的眼睛不可置信張大了下。
是青學的乾?為什麼他和柳前輩會在這種時候通電話?
講電話投入到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一旁切原反應的柳只是在沈默的聽友人說話。
「貞治,」停頓,「你有兩條路可以選,繼續認為他特別或者是直接忽略他。」雖然看不到但可以憑空想像出友人驚愕的表情:「聽著,我不認為他會主動來找你,雖然他本質上是個習慣速戰速決的人。」
雖然柳的聲音還是繼續在空氣中響著但切原卻沒聽到,打從那句『貞治』開始他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認真一點,他是個很好的人。」聲音變得嚴肅:「如果你現在不願意那就乾脆直接放棄,二選一。」
心裡酸酸的,好難受。
終於將視線從柳身上移開的切原做的只有一件事──出去。
他不想要再聽到任何柳前輩和那個青學的乾貞治的對話、再聽到一次他也許會發瘋。
「赤也?」終於將注意力轉移到後輩身上的柳一臉疑惑的看著對方用力把門給踹開的動作,心裡想著要是真田看到的話不知道會怎樣。
『你那邊怎麼回事?』乾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他正在微笑雖然他並沒有:『飼養的橫濱港海草發火跑掉了?』
「準確度百分之百,可是我看不出來為何這是你微笑的理由。」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乾的乾笑聲:『去找你的寵物吧,不然待會可能就跑不見了,他不是路癡嗎?』
「我不知道你居然會知道赤也是個路癡。」因為訝異而有些改變聲調。
『很少有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以這句話做為結尾,乾把手機給蓋上。
不知為何的,柳和切原兩人就是會讓他聯想到壇和亞久津,而只要一講到那兩人千石和南就會自動跳出來。
那天事後乾有回到山吹中一趟,理由是他的書包忘在那裡。
而在他的書包旁遺留著一本不需注意就可以知道是觀月的書,雖然乾並不知道為什麼觀月會將他的書留在那。
不過從書籤的位置可以看得出觀月已經快要結束那本書了,也許這是個他會不在乎自己的書遺失在何處的原因。
找不到理由來解釋凡事冷靜又注意細節的觀月為何會有這種脫軌的舉動、所以乾直接放棄了思考,不是因為把時間花在這種沒有頭緒的事情上沒有意義,而是他知道自己一定不瞭解觀月的想法。
他甚至在懷疑為何觀月不乾脆直接打他一巴掌算了,當時他的臉上不是寫得清清楚楚『我想揍你』嗎?
當乾正試圖向自己解釋的時候社辦的門卻被用力的撞開,出場的是消失已久的山吹中隊長南,令乾意外的是他背上背的人。
『南…如果我明天社團時還動不了那就是你的責任…』幸運指數降到特低的人發出的聲音簡直像是死前掙扎,天知道他只是因為腰痛而已。
『我有准許你不參加的特權。』這就是當隊長的好處,『還有叫我健太郎。』
『討厭……』今天我一定是不小心把幸運物給記錯才會變成這樣的!一定!
千石清純同學,當不幸來臨的時候不管你當天的幸運物是什麼都沒用的,更何況那不幸是你自己惹出來的。
更何況他真正的幸運物是目前正在背他的人而不是那些雜物。
這個就是乾當天除了觀月之外感到最深刻的記憶。
乾低頭仔細的盯著那本觀月遺忘的書,最後被讀的那頁被細心的夾上書籤,顯然是討厭需要不斷尋找目標而特地弄出來的東西。
他總覺得看到屬於那人的東西就意味著他看見了對方一部份的個性。
即使現在他還是這樣想的。
他需要去找他,即使表面的理由只是將書交給他。
第一次,乾發現自己有多麼的懷念觀月的表情,即使那只是不以為然的發出『嗯哼』的聲音。
習慣每天見面之後、只要對方缺席一天就足以讓人感到思念。
『你太習慣他的出現了,這樣會對你自己有不好的影響。』
「觀月前輩今天也沒有來耶…」壇無力的趴在窗檯上:「我本來還想問他事情的。」
「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你這麼想問?」因為不能在社辦抽菸只好拼命嚼口香糖的亞久津問道,打從心底疑惑壇為什麼那麼關心觀月。
「可不可以當我的媽媽?」從聲音可以得知壇並沒有說謊。
被嗆到的聲音在聲音瞬間淨空的社辦裡零星的響起。
「太、太一…」千石用著不知該哭還是笑的表情看著天真無邪的學弟。
上一回他也是用這種無人可拒絕的態度硬要南當他的乾爸,結果南這傢伙答應就算了,居然還把他給拖下水。
「那誰會是那個幸運爸爸?」私底下被稱做山吹之父的人表情沒什麼變化,反正壇的個性是怎樣他們都很清楚的不是嗎?
可以讓所有人都大喊超可愛的偏頭思考三十秒出現。
「乾前輩?」
被拿來討論的話題之一正望著天空發呆。
今天的空氣不是會流動的風,如果精神沒有集中的話會認為自己看見熱能緩緩的往天空飄去。太熱了,陽光也太刺眼了,這樣下去他什麼都看不到。
高大的身影在他沒有察覺到的時候擋住了陽光和視線,觀月訝異的眨了眨眼,不是驚訝來者而是地點。
「乾君你來聖魯道夫有事嗎?」並不想要去瞭解對方怎樣得知他在這裡,反正兩人的個性彼此都應該很清楚。
「沒有事的話我會來這嗎?」考驗邏輯思考的反問。
「你這種人不就是那種即使沒事也要弄出事來的嗎?」不客氣的將問題又給丟了回去。
雖然對方是屬於那種不誠實不乾脆的人,但俗話說得好,表情是騙不了人的。
「那是視對象而定。」言下之意是觀月並不是目標物。
「你說什—」聲音在乾的手指觸碰到自己的臉頰時打住。
之前才努力想看清楚的那抹白雲已經在兩人對話的時候不知上哪去了,開始颳風了嗎?不,如果有的話不會這麼的熱啊,熱。
「……………………」彆扭的偏過頭去不看乾的臉。他知道他不應該這樣,他一向知道這點,但知道跟付諸行動之間是有極大的橫溝的。
兩人在瞬間墜入了沈默的深淵。乾的手指可以感覺得到從觀月臉上傳來的燥熱。
原來這個除了打球之外平時都冰涼涼的人也有加熱的時候啊,雖然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不代表腦袋裡想的就是常人會有的東西。
「可以跟我談一談嗎?」雖然不想但對象是觀月也只好這樣。
「憑什麼我要?」要彆扭就要撐到他投降為止。
乾給觀月的眼神像在說你就是要跟我過意不去嗎?「憑你三個星期前想要的法式下午茶。」想的時候還不會,現在說出來卻覺得賄賂味十足。
不過他們兩個之間有的是談判而不是政治交易,搞個賄賂個啥啊?
「呿、」臉上有類似小孩子的、弱點被抓到時的不甘心及一點點竊喜,「要請我去哪裡?」
「你那本書裡夾的紙巾來源處。」
驚訝並不是觀月的專屬表情,但卻是他對於乾的最基本反應之一。身體似乎是在自己移動般的,他並不想,但腳卻不自覺的跟著對方走。
其實不應該這樣形容的,因為乾的手將他的給抓得死緊。
法式下午茶。
加了法式香草的紅茶。
一直到現在壇還是弄不清楚該當早餐還是下午茶的牛角麵包。
觀月突然想起了某天的下午,在陪壇對打後他找不到自己的水壺,仔細想了很久之後才想起來、他似乎把那不起眼的東西給遺漏在書桌上了。
『沒帶水?』這句話聽起來意外的刺耳。
『你是被陽光擋住看不到還是故意問的?』擋在厚重鏡片下的那雙該死眼睛他怎樣就是看不到。
『喏。』看清楚被拋到手中的東西,那雙乾喜歡的雙眸瞪得大大的,『雖然可能不合你的品味,不過這的確是用茶葉泡的。』
『這種沒水準的東西你也能給我?』雖然嘴巴這麼說但還是將拉環給拉開。
『其實要的話你可以用我的水壺,可惜的是你對裡面的東西評價不高。』
『誰要喝你那見鬼的東西。』不客氣的回頂一句。
只是兩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用對方水壺這點的語病,太習慣對方的存在到不在乎用的東西是否對方的,似乎是隨著過去的日子被培養出來的習慣。
『真的要的話,我比較喜歡法式下午茶。』他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說這句話的了,只知道乾並沒有聽聽就算了。
他們兩個都在乎對方,就是因為太在乎了所以才裝成自己永遠不在乎的樣子。
感覺到對方減慢的速度,想看見對方的臉所以索性的停了下來。「觀月?」
「停下來幹嘛?」頭抬起來剛好對得上乾的視線。
你不是在想事情嗎?不用張口的對話第一球。
我在想什麼跟你有關嗎?沒有被抓住的手撐著下巴,美目彆扭暗藏度百分之百。
「如果是跟我有關的那不就有關嗎?」活像是繞口令的句子。
「…………」呿。
「你啊,又在鬧彆扭了。」雖然這樣說,但這回的語氣中有著疼愛的味道。
「我才沒有。」別把我當小孩子,我至少還比你大一個禮拜!
甩開乾的手,像是在賭氣般的快步往前走,而前者也是不肯落後的跟上。一前,一後。肩膀,摩擦。眼神,交換。
兩人終於還是把速度給降下來了,走得太快連氣都喘不過來。原本在前方的人也因後方的人的好勝心而被拉到了中間,兩個人,中間。
感覺著彼此的手摩擦,其實不用看也可以感覺到觀月那雙修長的手,骨感超佳的手指。
就在那瞬間兩人就這樣停下來了。
不用正視乾也可以知道觀月在瞪他,他感到無奈,但沒有鬆手的意念。
當然這樣的決定代表了他必須要無視某人的反應。
他注意到觀月的那雙美目裡閃著不悅的光輝,是不悅而非憤怒,因為對象是他、不是不二。
目前判定下午茶取消,將要講的事情丟完後再考慮。
「法語課程怎樣?」不知為何出現的變化球。
這干你什麼事?觀月冷冷的瞪了乾一眼。
「我有來自於小王子的問題。」聽起來比較是來自外太空的東西。
有什麼東西快點講就是不要浪費我的時間───!觀月已經開始在思考對方是否只是想浪費他的時間,而從某方面來說他的假想是正確的。
幫我翻譯。沒有講話但充滿笑意。
說。命令式而且犀利的眼神。
下一刻觀月知道的事情就是他什麼都不知道,他站在原地發呆了整整十分鐘,魂才被自己那叫到已經快要無力的手機給召回。
接著他注意到的是手已經很自動的將那銀白的小東西電池給拆掉。
(未完成)
「是啊,繼昨天的青學之後。」
「青學?」
「哪個青學的?」
「他長得比亞久津前輩還要高,戴眼鏡…」
「乾貞治?」
「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資料男?」
「那個聖魯道夫的不也和青學的一樣嗎?」
「觀月初?」
「嗯。」
「在資料上?」
「對。」
「沒錯。」
「我又輸了。」揉了下握拍過緊而有些抽筋的手,仍被緊抓住的球拍在夕陽的光輝下反射著光。重複著那碰到強者時必有的態度,壇太一那雙烏黑的大眼睛裡有著滿滿的崇拜:「觀月前輩你真的好厲害。」
「你知道就好。」從手指上仍然環繞著額前的瀏海、不停的轉動這點可以看得出觀月並沒有很專心的在回答壇的問題。
他已經當了這種免費的網球教練整整兩個月,雖然壇的程度對於觀月而言實在是低到可以,但看在這小子還有些天分的份上他還是教了他───儘管每個人都認為那是因為他和青學的乾打賭的關係。
聖魯道夫的幹事會出現在山吹中的網球場上固然讓人感到不解,但過幾天後大家也似乎習慣了下來,對他們而言,那就跟已經退社的亞久津還會出現在社團門口找壇一樣的平凡。
而且觀月這人還不錯,只是嘴巴毒了點、刁了點。雖然說要比的話,他們校隊裡的那隻吉祥物比較討人喜歡,但那隻實在是太吵了點,觀月雖然也有些囉唆,但在不該講話的時候他還是挺安靜的,要是他會沈默不語一整天的話,山吹中的可能還會不習慣。
「再練習一次我們就去休息,」將握在手中的球拋往壇的方向:「發球。」
雖然開頭是個鬧劇,但至少觀月是很認真的在教太一──這是令所有人感到欣慰的一點,只是這種舉動實在是令人懷疑他是否會不到幾個月就開始後悔。
草綠色的網球在球場上未曾停止的移動,不知道是誰發出的一記殺球將球給打入了樹叢。結局令人意外,但從樹叢內發出的那記差點讓壇嚇到握不緊球拍的慘叫也許更讓人意外。
「亞久津學長───」壇撲上一直站在場邊觀看的前校隊主將,「那個、那草叢裡有東西…」不斷發抖的身子不知該解釋成害怕還是純粹想撒嬌而裝出來的樣。
「乖,這裡沒有鬼。」無奈的拍了拍可以對自己的兇惡表情無動於衷的矮小學弟。
他一向對於可以找到他弱點的人感到沒輒。
一旁的千石臉上寫著你可能比鬼還要恐怖,當然看到的人並不是亞久津。
「沒事不要給自己找麻煩。」南丟下這句後直接將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話的千石給拖走。
被夕陽給照耀的兩人周圍不是嘰嘰喳喳就是安靜到無聲,對於南而言是沒差的,講話的人永遠是千石而不是他,但奇怪的是到最後投降或者聽話的人也是千石而不是他。
刻意忽視掉那幾個站在球場邊的傢伙,觀月安靜的走到樹叢旁不作聲的撥開那糾纏的枝葉。
「喔,」在那雙瞳孔內一閃而過的光顯示了驚奇,「真是稀有的東西。」
他怎麼不知道橫濱港的海草可以跑到岸上來?不過既然連海膽都有的話那麼海草的出現也不是不可能嘛。
「這傢伙是誰啊?」已經確認聲音的製造者不是鬼所以跑過來的壇一臉好奇的發問。
「立海大的ACE王牌。」應該要把他給拖走還是留在這讓他自生自滅?
被遞到手中的水壺顯然結束了他的疑惑。
「好燙───────!!!」海草是受熱就會開始萎縮的植物,只是這株海草會跳起來往別的方向衝就是了:「你們山吹的是在幹嘛啊────!!!?」似乎可以解釋成做賊嚷捉賊心態的發言。
「看清楚,我是聖魯道夫的。」手中的水壺正在滴水,雖然說是水,但那液體的顏色不管如何都無法令人聯想到能喝的東西。
「咦───?」似乎是現在才看清楚觀月的穿著及長相的切原右手伸出食指直直指著觀月的臉:「你是那個聖魯道夫的幹事!」
「不要用手指指人,在外國這可是很不尊重人的舉動。」
下一刻切原領悟到的事情是自己被惱怒的觀月扔來的水壺給一記KO。
重新張開眼的時候天花板不是白的。不是白的天花板?切原不解的眼睛瞪大三十秒,然後猛然察覺他認為的天花板其實是樹蔭。
他們根本就懶得把他給搬到保健室去。
後腦杓一記重擊,「你終於醒來啦。」平常這種時候早就該到家,切原眼中的柳前輩手中拿著凶器:「不要沒事給人惹麻煩好嗎?」其實是油紙傘。
「我─────?」我給誰添麻煩?
「觀月用貞治的手機打電話給我,」柳停頓了下,「他說我養的橫濱港海草跑到山吹中來打擾人結果被網球打到頭。」
橫濱港海草?哪來的橫濱港海草…
在靈光一閃後出現的是熊熊怒火。
「別鬧,你的頭髮要燒焦了。」柳將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手中的水管口對準切原的頭。
在今天連續被不同的凶器重擊頭部再加上大水沖刷後,切原終於讓自己清醒了點。
「那傢伙用水壺打我頭。」手用力的搓揉還在痛的地方。
切原口中的那傢伙正在不遠處和柳的兒時玩伴說話,也許是背對著夕陽的關係,切原看不見他們兩個的表情。接著觀月猛然的彎下身從地面抓起他的背包和網球袋,在對壇打了個手勢後直直的往校門口走去。
「那是你自找的。」柳聳了下肩,然後將正面轉向乾:「這麼快就走啦?」
「他說有事情要先回去,」簡單扼要的回答,「我也要走了,下次見吧。」
不知道是不是切原的錯覺,他總覺得乾會離開是因為觀月不在這裡。他不喜歡觀月,也不太喜歡乾,只是這兩人一前一後的離去實在是醒目到過份了點。
「貞治會追上觀月的機率是58%,觀月不理他的機率是42%。」
切原像是剛剛才回過神般的看著柳:「前輩你剛剛說什麼?」
「不,沒什麼,我們走吧。」說完立刻掉頭就走。
「前輩──!等我一下────!」
夕陽下有兩個一前一後的身影。
「你走的還真快。」這是乾在追上觀月後說的第一句話。
「我又沒有等你的必要。」觀月轉過頭冷淡的一句,從那加快的腳步可以得知他並沒有等人的意思。
「講得真無情。」
「我對你有情幹什麼…」有些惱羞成怒的停下來,在看到對方的笑臉後不知為何的變得更火。
幾個月下來後乾意外的發現惹觀月生氣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只可惜他那怒火熄滅的速度永遠趕不上點燃的速度。乾不是那種會白癡到會讓自己被扯進去的人,所以他並沒有回答,而觀月則氣到不想說話,至少不想對乾。
一直到抵達電車站之前,兩人都沒有再對彼此說過一句話。
Self,自我。
「觀月又去山吹中啦?」
「反正他這幾個月都是這樣過的嘛。」
「他怎麼會想要去訓練那個山吹的小子?」
「無聊?」
「不是打賭的關係嗎?」
「我還以為是因為去了他可以見到那個人。」
「那個人?」
「哪個人?」
「當我沒說。」
「你該不會指青學的乾貞治吧?」
「又不是瘋了,沒事去那種地方幹嘛。」
「反正他想去嘛。」
「是啊。」
疲累的練習下來,倒臥在樹蔭下總是比較涼爽;夕陽的光輝閃爍,閉上眼睛感覺比較舒服。
一道影子侵入眼皮上方的感光範圍,觀月緩緩的張開眼,那張長得相當秀氣的臉上有著不滿。
「練習過後不用補充水分嗎?」說話的人手中握著水壺。
「該補的我已經補了,」移動了下身體好讓背靠在樹幹上:「再加上…你那水壺裡裝的也不是水,不是嗎?」雖然這回的顏色是清澈透明但感覺比較像硫酸一類的東西。
「這是青醋。」令人懷疑為何那瓶子還沒被腐蝕掉。
「……乾君你就不能喝點正常的東西嗎?」
「我弄的很正常啊。」在那個亂七八糟的社團裡面算是挺正常。
觀月沈默的從背包裡取出筆記,在他為了壇而空出的那頁右上角打了個勾,然後像是習慣性的,用一般人看不太懂的外語和草寫滿滿的填完那一頁。也許除了他自己和乾之外沒有人知道他是在寫什麼,有可能他只是像小學生一般的寫下每日日記及心得,更有可能的是,他只是寫著好玩而已。
但從他那認真的表情你無法想像到他在玩。
乾安靜的坐在一旁。他喜歡這樣,在一旁不出聲的觀察他人───尤其是隊友,他不是無聊,只是覺得那有趣。只是觀月並不是那種他可以觀察的對象,而這還不能用同極相斥或相吸來解釋。所以他只是坐著,沈默的看著那隻在紙面上不斷移動的筆,發亮的墨水,握住筆的那隻手,還有手的主人,那張臉,專心到不曾注意過其他事物的臉。
清秀到會令人不自在的面孔。
突然有那一剎那,乾覺得只要能這樣看著觀月的話,即使會失去所有的一切也無所謂。
「你在看什麼?」寫完一段後才抬起頭的人悶悶的問道。
「當然是天空啊。」裝傻是逃避的藉口。
用力的扭開水壺的蓋子,這瓶裝的不是青醋,是乾汁。
「騙人。」投射過來的眼神寫明了我不相信你,而乾也只是回了個信不信由你的眼神。
你喝的那是什麼東西?
沒什麼,蔬菜汁而已。
瞬間內出現的小宇宙交流。
「我才不信,」雖然冷淡但口氣卻有動搖,「給我看。」
「相不相信這點是靠你自己鑑定的,我只是提供材料。」將水壺遞給對方,被逆光眼鏡給遮住的眼睛裡有濃厚的笑意。
觀月就是可愛在他的固執和高傲,雖然他(在某種程度上)也是這點最令人反感。
「乾前輩────!!」壇蹦蹦跳跳的從社辦內跑出,揮手。
「我等一下就回來,」站起身,原本想往前走但卻停了下來,「別倒掉,你不喝我還要。」觀月充滿不屑的不滿聲聽起來真是可愛。
怎麼沒人會說這樣喝對方的水壺叫做交接接吻?
「我跟你說喔,觀月前輩他真的好厲害,昨天他還教我要怎麼樣針對對方的弱點回擊,還有…」手勾著亞久津的手臂。壇太一一向是個可愛到讓人捨不得打斷他話的孩子,無法拒絕者從教課的老師到面前以兇暴為名的人全部圈選在內。
「他該不會教你怎麼弄懲罰茶吧?」亞久津的背後感到一陣寒意。
壇用力的搖了下頭:「他說那是乾學長的事情,想知道的話要問他。」善良如壇這種人是不會察覺到觀月在回答問題時臉色是鐵青的。
「還好他不知道…」一想到以後壇可能會興致勃勃的拿出一瓶顏色混濁的液體就足以讓亞久津遠離他三天。
亞久津是個好人,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在面對乾汁的同時保持誠實的態度。再加上,他從來沒有誠實過。他雖然會在壇跳到他面前嘟嘟嚷嚷的唸著煩人的小鬼,但要是壇有那麼一天的缺課,他大概會蹺課爬圍牆出去看他。
傷害這麼天真善良而且單純的孩子是件壞事。
「啊,乾前輩。」高大的身影映入眼中,也許是因為對方在自己的認知中也是個好人,所以壇笑得很開心:「觀月前輩呢?」
「樹下。」簡單明瞭。
「不來也好,他會讓我感到頭痛。」雖然沒有不動鋒的伊武那麼行但也相當麻煩。
「不…」轉過身確認討論對象的近況後又轉回來:「他可能會安靜一段時間吧。」雖然那動作令人費解但可以知道目前的觀月絕對懶得說話。
「那人會有安靜的時間嗎?」亞久津的表情是百分百懷疑。
「就跟亞久津你居然會笑一樣。」絕對可以嚇走一堆人的恐怖笑臉。
當乾再回到樹下時發現觀月已經睡著了,手中那個空罐子可以證明他的確有把原本應該在裡面的東西給喝完。
凝視著觀月的睡臉,乾突然覺得自己在看的人並不真實。
像是一沒抓好對方就會立刻在光線下消散開一般。
雖然說他真的應該試圖去理解的是為何觀月可以在喝了乾汁後還開始睡,而不是先去校醫那拿胃藥。
「觀…」不知為何的叫出口,「觀月。」
眼瞼稍稍動了下,被長長的睫毛給覆蓋住的眼眸努力的從仍然不清楚的世界分析出一些自己知道的東西。風將觀月額前的瀏海給吹了開來,遮住了美麗的瞳孔也擋住了視線。
想要撥開瀏海的那隻手被另一隻不陌生的手給擋下。
「…………」沈默的讓對方將頭髮給撥開:「現在幾點了?」
「晚到可以讓你慘叫然後抓著背包以跑百米的速度往電車的方向衝去。」
那記投射過來的殺人眼神可以解釋為觀月在怪乾烏鴉嘴。
「你調的蔬菜汁有夠難喝。」將水壺拋給對方,隨性的將筆記和筆扔進背包後站起身。
意外的是乾並沒有對已經離去的他的背影大喊我又沒叫你喝,也許是因為對象是乾而不是青學的桃城的關係吧。
他今天想要早點回去,不,其實已經比以往還要晚很多了。
都是那該死的乾汁害的,觀月在心中狠狠的罵。喝了那見鬼的東西後特別想睡,要不然他本來現在可以在圖書館寫完他的法語作業…
只剩下一點的夕陽餘暉似乎又轉暗了些,微光中還勉強看得見的是觀月,他背上背的書包,還有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那裡的乾。
Centered,中心。
「赤也怎麼一副不安的樣子啊?」
「他是想去山吹中吧?」
「山吹有什麼強手可以吸引他不斷過去嗎?」
「我看只是想要去惹事吧。」
「也對,他實在是太鬆懈了。」
「『希望柳前輩會去』,這句話已經寫在他臉上了。」
「他對蓮二還是這樣念念不忘啊?」
「直到柳真的拒絕他前,抱歉,還是會的。」
「被馴養的笨狗。」
「笨狗?」
「對。」
「那蓮二就是主人了?」
「是。」
「柳前輩,」兩人之間沈默三十分鐘後切原第一次開口:「你今天會去山吹中嗎?」
他為自己的念頭感到好笑,他並不喜歡觀月,也不想見到乾。
那他究竟想要去那裡幹什麼,既然那兩人他都不想見的話?
「赤也,你想要去山吹的話自己去不就好了?」柳的手不耐煩的為自己搧風,天氣開始熱了,熱到有的時候他寧願呆在有電風扇的教室裡一整天也不願意踏出一步。
「我沒去的理由。」
「你可以過去跟觀月鬥嘴讓壇跟貞治練習,他有時間。」那總是閉上的眼睛透露出笑意,他似乎總是用很愉悅的心情來看待他認識的人的一舉一動,那怕那只是搞笑也好。
「前輩…」這回的聲音聽起來像哀嚎。
「去吧,觀月願意跟你鬥嘴的話是你的福氣。」揮揮手把對方給趕開。
主人和寵物之間的定義不同是在,主人可以指使寵物做事而寵物不能。
儘管自己滿懷著不滿但基於寵物應該聽從主人這個基準,他還是會去做的。這是一個不管是切原還是柳都深深理解的道理,只是柳並不懂切原是何時變成了他的寵物,反而亦然。
目送著切原的離去,柳只是安靜的坐在原位。空氣中只剩下手碰觸到空氣的聲音,那很小聲而且聽不太到。
隱約的感覺到自己在逃避一個現實,只是柳他否認掉了。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逃避現實了。
當年的不告而別他找得到理由,但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時候了。
他覺得思考很亂,頭很痛。
抓住手機的那隻手手背上滲著冷汗。撥號聲。他知道這樣做不太好,只是現在的他實在需要找個人來充當顧問,不管是學業的還是感情的。話筒發出嘟嘟的聲音,然後是個只要是人都相當熟悉的詞:『喂?』
「貞治,」聽到友人的聲音之後整個人鬆懈了下來:「有時間和我談談嗎?」
『我可不是戀愛顧問喔,蓮二。』
這應該只是開玩笑的用語,應該是的。但不論是誰都可以知道兩人在問答這方面也是絕對認真的,不管其中一人說出的問題有多麼的傻氣。
「幸運的是我要問的問題和戀愛無關。」
『只是有百分之八十一脫不了關係而已。』
這才是當初兩人決定不和對方談戀愛的原因,因為太瞭解了所以在一起會太沒意思。
「貞治,你有養過寵物嗎?」
『你該不會對你現在養的那個橫濱港海草有意見吧?他人才剛到喔。』用了代名詞,明顯的表示乾不願意讓旁人瞭解他和柳的對話。
但從觀月的眼神他看得出觀月已經知道他們在講什麼了,他不講話的原因只是因為他覺得那跟自己無關。
也罷。
「………」柳沈默了下。
『有問題的話等一下再問吧,我現在很忙。』社辦那裡傳來南的聲音。
「喂、等一下…」傳來的是討人厭的嘟嘟回聲。
突然可以理解當年不告而別時對方的心情了,好討厭。
「赤也會和觀月吵起來的機率是98%。」莫名其妙的冒出這句話,在說出後發現聲音減弱了點。
他現在需要去休息。
如果說CPU真的有燒壞的可能的話,那今天已經是了。
「閃離我遠點,小子。」觀月不悅的說著、用著似乎在看空氣的眼神看了切原一眼。
「你在說誰小子?」就算個子真的矮了點也不允許對方如此稱呼自己,何況是個其實比他矮的人。
「哼。」除了你還有誰?不屑的將對方緊揪著自己領口的手給打掉,基於雖然是仇家只要對象不是不二周助就不用給予理會的原則,回答,不用太複雜。
觀月只要心情一不好就不會理人,如果他感覺特別不好的話還會發洩到別人身上。
乾是很現實的人,碰到這種狀況時他寧願躲到樹上也不願意去招惹正在散發怒意的人。
但這不代表切原會瞭解這一點。
「怒氣指數百分之六十六,」一直將視線放在觀月和切原身上的乾冒出這句話:「他今天似乎蠻情緒化的。」
「啊?」球場另一端的壇呆呆的看著突然說話的(眼中的)前輩。
「沒事,」微笑,「我們繼續吧。」厲害的人總是會用練球來當作遠離現實的避風港。
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一直將注意力放在某個人身上。
「南,等一下陪我去便利商店好不好?雜誌上說我明天的幸運物是巧克力餅乾~」
山吹的隊長吃驚的看著微笑百分百的王牌球員一號,「你還在相信這個啊?」總覺得那包餅乾不到明天就會先進到他的肚子裡。
「有總比沒有好啊,而且那家便利商店的新工讀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喔。」
勾住對方的脖子,「你到哪裡都要看可愛的女孩子嗎?」雖然在學校很受歡迎但也不代表可以這麼光明正大的花心…吧。
「因為養眼嘛。」異常爽快的回答。
其實千石應該知道南會吃醋,只是他比較相信他的幸運指數應該可以高過後者的吃醋指數,或者該說,即使先天不足還可以有後天上的補充。更何況即使南真的很不高興他也不可能會表現出來,這才是重點。
每個人都知道南只會在千石的表現異常時才可能發表出疑問。
「好,只是要等大家都走後我才能離開。」
「沒關係,那就校門口見吧~」說完後蹦蹦跳跳的跑走,從這舉動可以看出壇平常的走路動作是學自他的。
南在看著對方遠去後轉過身問一直在那裡的乾:「你認為巧克力餅乾真的會帶給人幸運嗎?」他其實一點也不信這個。
「我比較相信沒喝到這杯的人會幸運一整天。」拿出簡直是隨身物的異色液體填滿玻璃杯,乾今天的笑意滿點未破。
「你幹嘛都不理我?」一前一後兩個人,不管是講話的還是沒講話的臉色都不算好看:「講‧話‧啦!」
「吵死了…」平常都是被人嫌吵的人的不滿度爆表,「小子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不要叫我小子!我也不過比你小一歲───而且我還比你高了兩公分!」觀月的臉在切原提到身高後立刻轉為鐵青。
「你等一下會被樹枝打到的機率是百分之百。」話才剛說完切原的臉立刻遭到重擊。
即使是不太起眼的枝幹,打人時被打的還是會痛的。
「你在這方面跟柳前輩超級無敵像…」揉臉時努力的祈禱不會讓他的五官受創:「只是柳前輩比你還要溫柔聰明漂亮多了。」
這回切原踩到的是未爆彈而非地雷。
因為是未爆彈所以爆炸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似乎要爆炸?
空氣中火藥量急速暴增。
「我跟柳、或者是乾君,都不同。」…沒爆。
有需要咬牙切齒回答的必要嗎?如此思考的切原沒發現他似乎被柳飼養得越久就變得越笨。
Zone,領域。
「他昨天相當易怒呢。」
「他?」
「誰?」
「觀月?」
「我怎麼不知道你居然會關心他?」
「聖魯道夫的球隊顧問也值得關心?」
「你還是很討厭他嘛,不二。」
「熊可是很會記仇的。」
「呃、是啊。」
「熊嘛…」
「觀月你變了說。」
「我哪有。」
「你最近不是容易發怒就是冷淡不理人。」
「就是說…喂喂!不要丟圓規過來!」
「真的想待在這裡的話就給我安靜,我很忙。」
「誰知道你在忙個啥…」
「啊啊…不要丟過來!!」
「給我出去!現在!」
「好嚇人。」
「………刀片!!!??」
「柳你最近老是發呆呢。」
「雅治,今天你被柳生吞下去的機率可是異常高喔。」
「感謝提醒。」
「慢著、為什麼我會被他吞掉!?」
「仁王前輩的欺詐師氣勢減弱了。」
「他的氣勢打從他碰到柳生那天開始就沒了。」
「你們…!」
「真難得你看得出他的氣勢減弱,赤也。」
「為什麼部長要這麼說?」
「因為最近的你智力嚴重退化中。」
「幸村部長!」
那天下午當觀月到山吹中時他知道乾已經到了,因為那刺耳的談笑聲在他踏進社辦之前就討人厭的存在。
他用力的推開門,看到的是他不想看到的人和事;乾那愉悅的笑容,那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乾只會在他轉過身或不在時才會發出那樣愉悅的表情───還有立海大的柳,不知為何的他就是一直聯想到上回切原說的話:柳前輩比他還要溫柔聰明漂亮多了。
柳前輩,柳前輩,柳前輩。
見鬼。
如果是平常的話觀月可以裝作不在乎或沒看見,可是今天、今天的他們讓他感到異常的不悅、討人厭的不舒服。
「觀月你來了啊?」彷彿是到這時才注意到對方的出現,「蓮二說切原想來,所以就跟著過來了。」
蓮二,好親密的稱呼。
他比不上、是吧?
「柳前輩───啊、觀月你在這裡啊。」切原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觀月迅速的轉過身推開擋在門口的切原走出這個現在他最不想待的地方。
在與觀月擦身而過時,切原的確有看到他緊咬著嘴唇,而他只需要再多注意一點,就可以察覺到觀月眼中那要滿出的醋意和怒意。
可惜的是切原不會對任何與柳無關的事情感到興趣,所以看到的人是不遠處的壇。
「觀月前輩?觀月前輩你要去哪裡?」原本想要抓住對方的手但立刻被甩開,遲鈍如壇也感覺得出觀月的舉動有些異常。
「別跟了,太一,就讓他過去。」不希望對方待會哭著衝向他所以伸手把壇給抓住。
「可是觀月前輩有點不對勁啊──!」掙扎的想要擺脫亞久津的手。
氣憤的走在街上,觀月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那麼生氣,不、他從不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他從不那樣對我笑,就算只是一下也好?
為什麼對象只有立海大的柳?
立海大的柳。
「唷~觀月是你啊。」今天第二回合意義相同的句子,言下之意是他在不在根本不重要,至少觀月會這樣解釋。
「…………………」元氣滿點的千石從觀月那接到的是陰沈到可以殺人的眼神。
「別那樣緊繃著臉嘛,什麼事情都好說的不是嗎?」肩膀被重重的拍了幾下,力道大到差點讓人慘叫出聲。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平常不都黏在南的身邊的嗎?
某種程度上來說,南和千石是山吹的另一對亞久津和壇。
「沒什麼啊,來看看可愛的女孩子們嘛~」
為什麼南可以忍受這個痞子這麼久?
從觀月心中浮出的第一個疑問。
「你今天不用教太一嗎?不用的話那就和我一起去逛街吧。」然後在對方有任何反應前把他給拉走。
本來想要用力甩掉千石的手的,但觀月並沒有動作。
算了,這樣走走散散心也好。
「南隊長南隊長~」壇跑到南的身邊,「千石前輩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他大概在市區的哪裡把妹妹吧?」和所有人一樣瞭解千石的亞久津說出這句話,而這也是南所想的,因為他的臉在瞬間變得難看了些,雖然那和平常並沒有太多的不同。
眾人又立刻的陷入僵硬的氣氛中。
「…我去找他。」用手抓了抓頭髮,南做了他很討厭的決定。
「我跟你去吧。」這句話讓所有人的視線在瞬間投射在柳的身上:「搞不好可以碰見觀月。赤也,要一起去嗎?」
「柳前輩去我就去。」對主人溫馴的寵物。
感受到眾人投射來的視線而煩悶的說出他也會去的乾突然覺得他只是做了個錯誤的決定,而且他非常確定觀月在見到他時會賞他一巴掌的機率高於百分之六十。
「…………………………」
「會這樣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嗎?」乾用手指推了下眼鏡。
「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連跡部都可以搭上。」亞久津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無奈,尤其當他注意到一旁的山吹男網部隊長正處於爆怒的邊緣。
千石你這個笨蛋,要找人搭訕也不會看情況。
「啊、南?」從這個角度可以聽見千石吃驚的聲音,只是觀月並沒有太專心在這裡。
他裝作自己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其實視線早從乾的聲音響起的那一刻開始就落在對方身上。他不會承認的,因為這是他的個性,而且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他。
為什麼立海的柳又在這裡了?為什麼他們一起出現的機率永遠比乾君獨自的機率還要高?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如果說此時的乾還沒有注意到表情鐵青的觀月的話,那他就不叫乾貞治。
「你在生我什麼氣?」觀月也許會意外乾直接走到他面前,但他並不意外對方問這個問題。
「我沒有。」冷淡但仍然迷人的嗓音。
「難道你認為可以用這種話來敷衍我嗎?」用力的抓住對方的手腕。
「誰在敷衍你。」刻意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觀月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是憤怒還是想哭。
「你明明就有。」切原永遠都會在不適當的時候插入不適當的話。
「I’m not!」突然喊出的聲音令眾人呆愣在原處。望著觀月的眼睛,乾可以明顯的看到他眼中有的東西─憤怒、不滿、還有他看不出來的東西,那是什麼?
「God damn you, Sadaharu Inui! Why don’t you just shut up and quit!?」用力甩掉乾的手,力道之大到觀月覺得那隻手開始痛了起來。他轉過身,然後以他平時打網球時都不曾有過的速度跑走,一滴眼淚緩緩的從他的眼眶中滑落出,再來是第二滴。
為什麼乾不乾脆裝作他不知道他在生氣?為什麼切原他總是在最重要的時候說出他不想承認的事情?為什麼立海的柳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他瞭解了一切,為什麼他們不要裝作他們什麼都看不到?
他們好討厭好討厭。
觀月知道他哭了,可是他沒有把眼淚給擦掉的念頭。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只知道是個公園,沙地上有著被鏟子挖過的痕跡,未滿學齡的孩子在鞦韆上嬉戲。
「你在這裡啊。」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響起,但觀月不想要轉過身。
他現在什麼人都不想要看到。
「你不應該用英文罵的,因為這樣赤也聽不懂。」隱約可以聽見觀月在咕嚷著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是他英文不好,柳的嘴角微微的勾出笑容,「他剛才問我說你到底在說什麼,我給他敷衍過去了。」
風吹了起來,好涼,涼到好過份。
「剛剛你應該注意看的,在南把千石給拖走後,冰帝的忍足抱著跡部的腿哀嚎說類似你不要我了嗎的蠢話,然後被臉紅的跡部用力的一腳踢開。」不管怎麼想都覺得這其實算是經典。
「你講這些廢話有什麼意義嗎?」其實有點想笑,但卻又笑不出來。
大家,不包括他的大家都好幸福,每個人不是吵吵鬧鬧就是在一旁卿卿我我。
他好羨慕。
好羨慕。
「你喜歡貞治嗎?」
「我有不回答的權利。」聲音還是異常的冷淡雖然有些動搖。
知道觀月就算沒面向他也聽得到他在講什麼、所以柳只是繼續說下去:「我不是貞治,我沒有替他回答的決定,但我很確定一點。在他心中,你是特別的。」異常的特別,如同黑暗中那抹美麗光輝。
兩人沈默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多久。終於,觀月用手背擦掉了仍在臉上的淚珠。
「讓我獨自一個人,好嗎?」
「如你所願。」柳在輕輕的回答後轉身離去。
Self-centered,自我中心。
「我真驚訝你居然沒被打。」
「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我被揍嗎?」
「揍不可能,但被打個巴掌我會相信。」
「周助你們在說什麼?」
「在討論裕太的網球顧問。」
「觀月他最近怎麼了嗎?」
「…沒什麼。」
「阿乾他戀愛了。」
「哇嗚~阿乾你喜歡觀月?」
「今天你的營養茶我會幫你加料的,放心吧。」
「不行啊──我吃到青椒會死的───秀一郎!」
「英二,這個我幫不上忙…」
「打混,四十圈。」
「手塚你什麼時候來的…」
「柳前輩?」興高采烈的去找柳的切原接到的是柳的噤聲手勢,手中的手機證明了他還在跟別人談話。
切原不滿的坐在一張看上去已經有些歷史的椅子上,已經開始不穩的木製品在承接體重的同時發出嘎嘎的響聲,那聲音很吵,但不會比柳講電話的聲音大聲。切原一向認為柳是這世上最完美的人,從外觀聲音個性到為人處世無一有缺陷,雖然事實證明他只是把對方給推到了幾近神的境界,只要沒有人來阻止他絕對會將柳當成神來拜。
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他也認為柳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只要不把對話給包括進去的話,那的確是很完美的。
「所以你到現在還沒有去找他?真是出乎意料,我本來還認為你會有百分之九十的機率會去他的學校找人呢。」眼睛沒有張開頭微微偏向左邊。
切原的眼睛不可置信張大了下。
是青學的乾?為什麼他和柳前輩會在這種時候通電話?
講電話投入到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一旁切原反應的柳只是在沈默的聽友人說話。
「貞治,」停頓,「你有兩條路可以選,繼續認為他特別或者是直接忽略他。」雖然看不到但可以憑空想像出友人驚愕的表情:「聽著,我不認為他會主動來找你,雖然他本質上是個習慣速戰速決的人。」
雖然柳的聲音還是繼續在空氣中響著但切原卻沒聽到,打從那句『貞治』開始他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認真一點,他是個很好的人。」聲音變得嚴肅:「如果你現在不願意那就乾脆直接放棄,二選一。」
心裡酸酸的,好難受。
終於將視線從柳身上移開的切原做的只有一件事──出去。
他不想要再聽到任何柳前輩和那個青學的乾貞治的對話、再聽到一次他也許會發瘋。
「赤也?」終於將注意力轉移到後輩身上的柳一臉疑惑的看著對方用力把門給踹開的動作,心裡想著要是真田看到的話不知道會怎樣。
『你那邊怎麼回事?』乾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他正在微笑雖然他並沒有:『飼養的橫濱港海草發火跑掉了?』
「準確度百分之百,可是我看不出來為何這是你微笑的理由。」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乾的乾笑聲:『去找你的寵物吧,不然待會可能就跑不見了,他不是路癡嗎?』
「我不知道你居然會知道赤也是個路癡。」因為訝異而有些改變聲調。
『很少有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以這句話做為結尾,乾把手機給蓋上。
不知為何的,柳和切原兩人就是會讓他聯想到壇和亞久津,而只要一講到那兩人千石和南就會自動跳出來。
那天事後乾有回到山吹中一趟,理由是他的書包忘在那裡。
而在他的書包旁遺留著一本不需注意就可以知道是觀月的書,雖然乾並不知道為什麼觀月會將他的書留在那。
不過從書籤的位置可以看得出觀月已經快要結束那本書了,也許這是個他會不在乎自己的書遺失在何處的原因。
找不到理由來解釋凡事冷靜又注意細節的觀月為何會有這種脫軌的舉動、所以乾直接放棄了思考,不是因為把時間花在這種沒有頭緒的事情上沒有意義,而是他知道自己一定不瞭解觀月的想法。
他甚至在懷疑為何觀月不乾脆直接打他一巴掌算了,當時他的臉上不是寫得清清楚楚『我想揍你』嗎?
當乾正試圖向自己解釋的時候社辦的門卻被用力的撞開,出場的是消失已久的山吹中隊長南,令乾意外的是他背上背的人。
『南…如果我明天社團時還動不了那就是你的責任…』幸運指數降到特低的人發出的聲音簡直像是死前掙扎,天知道他只是因為腰痛而已。
『我有准許你不參加的特權。』這就是當隊長的好處,『還有叫我健太郎。』
『討厭……』今天我一定是不小心把幸運物給記錯才會變成這樣的!一定!
千石清純同學,當不幸來臨的時候不管你當天的幸運物是什麼都沒用的,更何況那不幸是你自己惹出來的。
更何況他真正的幸運物是目前正在背他的人而不是那些雜物。
這個就是乾當天除了觀月之外感到最深刻的記憶。
乾低頭仔細的盯著那本觀月遺忘的書,最後被讀的那頁被細心的夾上書籤,顯然是討厭需要不斷尋找目標而特地弄出來的東西。
他總覺得看到屬於那人的東西就意味著他看見了對方一部份的個性。
即使現在他還是這樣想的。
他需要去找他,即使表面的理由只是將書交給他。
第一次,乾發現自己有多麼的懷念觀月的表情,即使那只是不以為然的發出『嗯哼』的聲音。
習慣每天見面之後、只要對方缺席一天就足以讓人感到思念。
『你太習慣他的出現了,這樣會對你自己有不好的影響。』
「觀月前輩今天也沒有來耶…」壇無力的趴在窗檯上:「我本來還想問他事情的。」
「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你這麼想問?」因為不能在社辦抽菸只好拼命嚼口香糖的亞久津問道,打從心底疑惑壇為什麼那麼關心觀月。
「可不可以當我的媽媽?」從聲音可以得知壇並沒有說謊。
被嗆到的聲音在聲音瞬間淨空的社辦裡零星的響起。
「太、太一…」千石用著不知該哭還是笑的表情看著天真無邪的學弟。
上一回他也是用這種無人可拒絕的態度硬要南當他的乾爸,結果南這傢伙答應就算了,居然還把他給拖下水。
「那誰會是那個幸運爸爸?」私底下被稱做山吹之父的人表情沒什麼變化,反正壇的個性是怎樣他們都很清楚的不是嗎?
可以讓所有人都大喊超可愛的偏頭思考三十秒出現。
「乾前輩?」
被拿來討論的話題之一正望著天空發呆。
今天的空氣不是會流動的風,如果精神沒有集中的話會認為自己看見熱能緩緩的往天空飄去。太熱了,陽光也太刺眼了,這樣下去他什麼都看不到。
高大的身影在他沒有察覺到的時候擋住了陽光和視線,觀月訝異的眨了眨眼,不是驚訝來者而是地點。
「乾君你來聖魯道夫有事嗎?」並不想要去瞭解對方怎樣得知他在這裡,反正兩人的個性彼此都應該很清楚。
「沒有事的話我會來這嗎?」考驗邏輯思考的反問。
「你這種人不就是那種即使沒事也要弄出事來的嗎?」不客氣的將問題又給丟了回去。
雖然對方是屬於那種不誠實不乾脆的人,但俗話說得好,表情是騙不了人的。
「那是視對象而定。」言下之意是觀月並不是目標物。
「你說什—」聲音在乾的手指觸碰到自己的臉頰時打住。
之前才努力想看清楚的那抹白雲已經在兩人對話的時候不知上哪去了,開始颳風了嗎?不,如果有的話不會這麼的熱啊,熱。
「……………………」彆扭的偏過頭去不看乾的臉。他知道他不應該這樣,他一向知道這點,但知道跟付諸行動之間是有極大的橫溝的。
兩人在瞬間墜入了沈默的深淵。乾的手指可以感覺得到從觀月臉上傳來的燥熱。
原來這個除了打球之外平時都冰涼涼的人也有加熱的時候啊,雖然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不代表腦袋裡想的就是常人會有的東西。
「可以跟我談一談嗎?」雖然不想但對象是觀月也只好這樣。
「憑什麼我要?」要彆扭就要撐到他投降為止。
乾給觀月的眼神像在說你就是要跟我過意不去嗎?「憑你三個星期前想要的法式下午茶。」想的時候還不會,現在說出來卻覺得賄賂味十足。
不過他們兩個之間有的是談判而不是政治交易,搞個賄賂個啥啊?
「呿、」臉上有類似小孩子的、弱點被抓到時的不甘心及一點點竊喜,「要請我去哪裡?」
「你那本書裡夾的紙巾來源處。」
驚訝並不是觀月的專屬表情,但卻是他對於乾的最基本反應之一。身體似乎是在自己移動般的,他並不想,但腳卻不自覺的跟著對方走。
其實不應該這樣形容的,因為乾的手將他的給抓得死緊。
法式下午茶。
加了法式香草的紅茶。
一直到現在壇還是弄不清楚該當早餐還是下午茶的牛角麵包。
觀月突然想起了某天的下午,在陪壇對打後他找不到自己的水壺,仔細想了很久之後才想起來、他似乎把那不起眼的東西給遺漏在書桌上了。
『沒帶水?』這句話聽起來意外的刺耳。
『你是被陽光擋住看不到還是故意問的?』擋在厚重鏡片下的那雙該死眼睛他怎樣就是看不到。
『喏。』看清楚被拋到手中的東西,那雙乾喜歡的雙眸瞪得大大的,『雖然可能不合你的品味,不過這的確是用茶葉泡的。』
『這種沒水準的東西你也能給我?』雖然嘴巴這麼說但還是將拉環給拉開。
『其實要的話你可以用我的水壺,可惜的是你對裡面的東西評價不高。』
『誰要喝你那見鬼的東西。』不客氣的回頂一句。
只是兩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用對方水壺這點的語病,太習慣對方的存在到不在乎用的東西是否對方的,似乎是隨著過去的日子被培養出來的習慣。
『真的要的話,我比較喜歡法式下午茶。』他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說這句話的了,只知道乾並沒有聽聽就算了。
他們兩個都在乎對方,就是因為太在乎了所以才裝成自己永遠不在乎的樣子。
感覺到對方減慢的速度,想看見對方的臉所以索性的停了下來。「觀月?」
「停下來幹嘛?」頭抬起來剛好對得上乾的視線。
你不是在想事情嗎?不用張口的對話第一球。
我在想什麼跟你有關嗎?沒有被抓住的手撐著下巴,美目彆扭暗藏度百分之百。
「如果是跟我有關的那不就有關嗎?」活像是繞口令的句子。
「…………」呿。
「你啊,又在鬧彆扭了。」雖然這樣說,但這回的語氣中有著疼愛的味道。
「我才沒有。」別把我當小孩子,我至少還比你大一個禮拜!
甩開乾的手,像是在賭氣般的快步往前走,而前者也是不肯落後的跟上。一前,一後。肩膀,摩擦。眼神,交換。
兩人終於還是把速度給降下來了,走得太快連氣都喘不過來。原本在前方的人也因後方的人的好勝心而被拉到了中間,兩個人,中間。
感覺著彼此的手摩擦,其實不用看也可以感覺到觀月那雙修長的手,骨感超佳的手指。
就在那瞬間兩人就這樣停下來了。
不用正視乾也可以知道觀月在瞪他,他感到無奈,但沒有鬆手的意念。
當然這樣的決定代表了他必須要無視某人的反應。
他注意到觀月的那雙美目裡閃著不悅的光輝,是不悅而非憤怒,因為對象是他、不是不二。
目前判定下午茶取消,將要講的事情丟完後再考慮。
「法語課程怎樣?」不知為何出現的變化球。
這干你什麼事?觀月冷冷的瞪了乾一眼。
「我有來自於小王子的問題。」聽起來比較是來自外太空的東西。
有什麼東西快點講就是不要浪費我的時間───!觀月已經開始在思考對方是否只是想浪費他的時間,而從某方面來說他的假想是正確的。
幫我翻譯。沒有講話但充滿笑意。
說。命令式而且犀利的眼神。
下一刻觀月知道的事情就是他什麼都不知道,他站在原地發呆了整整十分鐘,魂才被自己那叫到已經快要無力的手機給召回。
接著他注意到的是手已經很自動的將那銀白的小東西電池給拆掉。
(未完成)